霜降前夜，九嶷山飘起了雪。

陈平安站在山巅，望着云层中翻腾的银光。那柄悬在龙喉深处的锈鞘，此刻正与他腰间的剑鞘共鸣，震得鞘身龙纹寸寸亮起。

温不语蹲在岩壁旁，用断刀刮去冰层——冰下埋着半块青铜碑，碑文正是当年齐玄帧刻下的《一炁化三清》残篇。

“师父当年故意把心法刻在这里。”她哈着白气，“就是算准了蜃龙会来吞吃。”

陈平安突然按住剑鞘。

云层中的银光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星坠向山腹——

“轰！”

整座九嶷山震颤，积雪崩落处，露出个巨大的青铜祭坛。坛中央插着的，正是那柄失踪三百年的锈鞘！祭坛上的纹路让温不语浑身发冷。

那不是什么古老符文，而是用银线绣成的《银线书》——每一笔都是历代持鞘人的记忆。最中央的空白处，浮动着几行新字：

“鞘归原主”

“龙归正位”

“人归江湖”

陈平安的剑鞘突然脱手飞出，与祭坛上的锈鞘相撞。

“咔嚓！”

两柄鞘严丝合缝地拼接，露出本来面目——

竟是把青铜钥匙！

钥匙插入祭坛锁孔的瞬间，地底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温不语的十二断刀自动飞起，刀身银线纹路化作锁链，捆住从祭坛下升起的……

第二条蜃龙！这条龙更老，更瘦，龙角断裂处生出青铜枝丫。它睁开眼的刹那，陈平安右脸的龙鳞纹突然刺痛——

那是同源相斥的剧痛！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云层里的是幼龙，你才是被封印的本体。”

老蜃龙喉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三百年一轮回，你们不过是我褪下的皮。”

祭坛开始下沉，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剑冢”——

冢中插着历代龙雀剑，剑柄全都朝下，剑尖指天如逆鳞。

温不语突然明白了齐玄帧的布局：“师父让我们以为在斩龙，实则是要……”

“养剑。”陈平安接话，“用龙气养出能真正弑神的兵刃。”老蜃龙盘绕剑冢，银线身躯开始分解。

每断一根线，就有一柄龙雀剑亮起青光。陈平安的剑鞘疯狂震颤，钥匙形态逐渐融化，最终重归鞘形——

但鞘口处，赫然多了道血槽！

“现在。”温不语将十二断刀抛向剑冢，“该补全《一炁化三清》了。”

断刀插入剑阵空缺，刀身银线如活物般游向陈平安。他踏着龙脊走向剑冢中央，每步都让鞘身血槽多浸一分龙血。

当最后一步落下时……

整座剑冢的兵刃齐齐鸣啸，青光汇聚成洪流，冲散了九嶷山上空的云层。

霜降的朝阳照在雪地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陈平安从废墟中爬起，发现手中剑鞘已彻底变样——

鞘身缠绕着两条龙纹，一银一青，龙首相抵处嵌着颗血色宝石。温不语的断刀尽碎，但腕间多了十二道银痕，轻轻一碰就发出剑鸣。

山脚下，新任钦天监正抬头望天。

浑天仪不知何时停了，龙睛方位的铜锈剥落，露出底下刻的字：

“江湖不老”

而在更远的茶棚里，有个独臂老人放下茶杯，对满座茶客笑道：

“上回说到，那蜃龙喉中的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