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阳光穿过雕花槅扇,在锦被上烙下虎形光斑。
"烟儿轻点!"
柳明城看着女儿趴在摇篮边,五岁的小丫头正用胖手指戳萧天尘脸蛋。
萧天尘突然抓住柳如烟垂落的发带,琉璃似的黑眼珠映出小姑娘绯红的襦裙。
"爹爹你看!弟弟冲我笑呢!"
柳如烟献宝似的举起个绣着饕餮纹的香囊,
"这是娘亲缝的,里面装着南海鲛人泪,以后给弟弟当聘礼!"
萧远山和柳明城碰杯大笑,没注意到摇篮底下钻出只灰毛老鼠。
那畜生人立而起嗅了嗅香囊,绿豆眼里闪过血色,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墙根破洞中。
第七日正午,九十九盏长明灯把祖宗牌位照得鎏金泛赤。
萧远山抱着襁褓跪在蒲团上,忽觉怀中小儿浑身发烫。
族老们吟唱祝祷词时,供桌上的青铜饕餮尊突然嗡鸣震颤,鼎内百年未干的兽血竟沸腾起来!
"天佑萧氏!"
大族老颤巍巍捧起龟甲,裂纹组成个古老的"尊"字。
众人欢呼声中,谁也没发现萧震藏在祭袍下的手——他正把真玉符系在亲生儿子萧厉脖子上,那玉符在阴影中泛着妖异的紫光。
月光像掺了银粉的酒,泼在三长老萧震阴郁的脸上。
他蹲在荷花池边搓洗手上的冰蟾血,池面突然泛起涟漪——血水勾勒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
"圣使放心。"萧震对着倒影低语,
"那孩子喝了我特制的锁魂汤,先天魂力已经被封住七成。"
池底浮起串气泡,凝成神秘人沙哑的嗓音:
"我今晚就要废掉他,以免夜长梦多"
"圣使请看,这是萧家布防图。"萧震指尖凝出幽蓝磷火,在潮湿的砖墙上勾勒出蜿蜒红线。
"戌时三刻,护院换岗有半柱香空隙,西侧狗洞连着那孽种的暖阁。"
青铜面具下传来砂纸摩擦般的笑声:
"事成之后,东荒兵符自会送到你枕边。"
萧震喉结滚动咽下唾沫,突然抓住对方袖口:"若失手..."
"咔嗒!"
面具人袖中弹出骨刃抵住他咽喉,几缕白发飘落在地:
"无天圣宫要杀的人,阎王都不敢留到五更。"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暖阁窗纸透出侍女小桃打哈欠的影子。
她正要把安神汤喂给摇篮里的婴儿,忽见汤面泛起细密气泡。
"小公子乖,喝完..."话未说完,烛火"噗"地熄灭。
阴风卷着腐叶拍在窗棂上,十二道血色符咒如同蜈蚣爬满墙壁。
"谁?"小桃颤抖着摸向腰间示警铃,却发现手脚像被蛛网缠住。
黑影从房梁倒挂而下,青铜面具折射着冷光,骨刃直刺婴儿心口!
"吱——!"
刺耳尖啸震碎琉璃灯罩,灰影从摇篮底激射而出。
噬灵鼠凌空暴涨三倍,浑身灰毛炸成钢针,竟一口咬住骨刃!
面具人惊觉灵力如决堤洪水般被吞噬,袖中瞬间甩出七枚丧魂钉。
"孽畜!"
钉头的幽绿毒火映出噬灵鼠血红的双眼,小家伙后腿猛蹬对方鼻梁,在空中扭成道灰闪电。
第二枚丧魂钉穿透它左耳,带起的血珠却在半空凝成饕餮虚影!
面具人瞳孔骤缩:"洪荒凶兽?!"
话音未落,婴儿突然放声大哭。噬灵鼠趁机跃上房梁,尾巴扫落瓦片中竟藏着张雷霆符。
"轰隆!"
紫色雷龙撞破屋顶的刹那,萧远山剑锋已刺到面具人后心。
凛冽剑气掀翻三个博古架,百年药匣炸成齑粉,露出藏在暗格里的东荒地图。
"宵小敢尔!"
族长左手结印唤出本命灵兽,青鳞巨蟒缠住房梁生生拽塌半面墙。
面具人袖中爆开血雾,化作九只乌鸦四散逃窜,其中一只爪子上还勾着婴儿的襁褓带。
噬灵鼠突然化作流光撞向鸦群,咬住襁褓带猛地一甩。
萧天尘稳稳落进父亲臂弯,额间金芒稍纵即逝。
等侍卫举着火把冲进来时,只剩满地鸦羽泛着腥臭。
"追!把萧家掘地三尺也要..."
萧远山怒吼卡在喉咙里——怀中的儿子正攥着半片青铜面具咯咯笑,肉乎乎的手掌竟没被锋利的边缘划伤。
小桃突然指着墙角尖叫:
"老鼠!那只神鼠...它伤口在发光!"众人转头望去,噬灵鼠耳畔的伤口正渗出金色血液,在月光下凝成枚古老符咒。
小家伙冲萧远山点点头,转身钻进地缝消失不见。
十里外乱葬岗,面具人踉跄撞倒残碑。
"萧震这蠢货没说那畜生有饕餮护体!"
腐肉间钻出条蜈蚣,口吐人言:"主上赐你的幽冥血遁只能用三次,杀个婴儿竟浪费一次。"
"属下发现件趣事。"
面具人捏碎掌心的襁褓碎片,几缕金丝燃烧时浮现龙形虚影,"萧家小儿恐怕是..."
墓碑突然炸裂,张无天的虚影厉喝:"闭嘴!你想魂飞魄散吗?速去北漠找巫医换皮,下次再失手就进万魂幡当养料!"
寅时的更鼓声中,萧远山摩挲着青铜面具碎片。
上面残留的九幽寒铁气息,让他想起三日前萧震献上的"贺礼"——正是用这种陨铁打造的镇魂锁。
"族长,三长老求见。"
侍卫话音未落,萧震已经端着药盅闯进来:"听闻有贼人惊扰小公子,特送来压惊汤。"
瓷碗在桌上磕出轻响,萧远山突然出手扣住对方脉门:
"三弟对九幽寒铁很熟悉?"
"大哥说笑了。"萧震额角渗出冷汗,
这种邪物,我...我也是在古籍上见过..."
窗外忽然传来噬灵鼠的尖啸,药盅里滚出只死透的碧眼蟾蜍。
萧远山剑眉倒竖,却见儿子不知何时醒了,正攥着半块玉佩冲他笑——那玉佩上分明刻着无天圣宫的冥火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