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古墓群的雷劫来得比寅时三刻更早。林砚秋踩着湿滑的墓道石阶向上攀爬,背包里的洛书石突然发烫,石面眼球的睫毛上凝结着冰晶,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星空,而是密集的闪电纹路。他数着石阶级数,当踩到第49级时,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震位雷泽的入口——那是东汉方士左慈以《遁甲天书》构建的雷法秘境,入口处用雷击木刻着"雷从地起,震惊百里"的篆文。
"林博士,别来无恙?"太岁肉芝的触须从洞顶垂下,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解咒人的耳朵,"震为雷,为龙,为玄黄。左慈当年用雷泽养龙,你猜现在里面游的是什么?"
洞底传来闷雷般的搏动,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生物的心跳。林砚秋打开战术手电,光柱扫过水面时,无数浮在雷泽中的"雷劫傀儡"突然睁眼——那是用雷击木雕刻的木偶,关节处缠着尸油浸泡的符纸,每个傀儡的眉心都嵌着一枚明代铜钱,钱眼里卡着半片指甲。
"震卦初九,潜龙勿用。"他蹲下身,指尖掠过水面,雷光突然在掌心炸开,灼出"震为雷"的卦象,"左慈的雷法不是招引天雷,而是驯化雷灵。这些傀儡是雷灵的容器,铜钱是引雷针,指甲..."
"是解咒人的指甲。"太岁肉芝的触须突然收紧,卷来一具傀儡,"每道雷劫劈中傀儡,就会唤醒一段解咒人的记忆。林博士,想看看你太爷爷是怎么被雷劈成焦炭的吗?"
傀儡的符纸突然燃烧,灰烬中飞出无数萤火虫大小的雷光,每只雷光都映着不同年代的解咒人被雷劈的画面。林砚秋闪退时撞翻石案,案上铜盆里的符水溅在脸上,竟让他短暂看见平行时空——在某个时间线里,他正跪在雷泽边,用自己的心脏做引雷器。
"震卦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他扯下领口的铜钱项链(那是奶奶留给他的护身符),抛向雷泽中央,"亿丧贝,是说损失巨大,但七日可得...左慈用的是'七日还魂'雷法,这些傀儡根本不是封印,是..."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沸腾,无数雷劫傀儡破水而出,它们的雷击木身体已被雷灵侵蚀成焦黑色,符纸上的朱砂化作游动的雷蛇。林砚秋退至石壁,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纹——那是《抱朴子》里的"五雷正法"图解,却被人用鲜血改成了"五雷邪法",每道雷纹都缠着婴儿的脐带。
第一波雷傀儡扑来时,他用考古铲劈开一具傀儡,却见里面掉出半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23年8月18日"——那是林家最后一位解咒人被雷劈的日子。怀表突然发出蜂鸣,雷泽水面浮现出对应的卦象"雷火丰",离火与震雷相冲,竟在水面上烧出一个人形窟窿。
"左慈当年想借雷泽飞升,却被雷灵反噬。"林砚秋将洛书石浸入水中,石面眼球突然张开,喷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雷电,"他把自己的灵识分成七份,封在七具傀儡里,每具傀儡对应一道天雷。"
洞顶突然裂开,真正的天雷劈入雷泽,林砚秋趁机在水面画出"水雷屯"卦象——上坎下震,屯者,盈也,万物萌芽于险中。卦象完成的瞬间,所有雷劫傀儡的铜钱同时炸飞,露出它们后颈的"雷"字刺青,那是左慈门下弟子的标记。
"第四道天雷!"太岁肉芝的触须卷来更多傀儡,"林博士,你身后的石壁里,砌着三百个被活祭的雷法弟子,他们的骨头里还插着引雷钉呢!"
林砚秋转身,果然看见石壁缝隙里露出惨白的指骨,每根指骨都缠着铜丝,铜丝另一端连着洞顶的钟乳石。当第五道天雷劈下,钟乳石渗出蓝色电流,顺着铜丝流入指骨,三百具骸骨同时发出电流噼啪声,竟组成了"震卦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的爻辞。
"苏苏,是恐惧不安。"他摸出从泽眼带出的烛龙鳞片,鳞片在雷雨中化作避雷针,"但震行无眚,是说在恐惧中前行反而无灾。左慈的邪法需要活祭,但我有洛书石..."
洛书石突然悬浮在空中,石面眼球睁开,瞳孔里的闪电纹路与天雷共鸣。林砚秋抓住机会,将鳞片嵌入石壁的"雷"字凹槽,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藏在骸骨中的"五雷正法"真解——那是用左慈本人的皮制成的卷轴,上面的血字写着:"雷劫非劫,是雷灵认主之兆。"
第六道天雷劈来时,林砚秋已将卷轴浸在雷泽中,卷轴突然化作雷灵形态,缠绕在他手臂上,形成"震"卦纹身。所有雷劫傀儡同时下跪,它们的雷击木身体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被囚禁的雷灵——那些雷灵竟是透明的婴儿形态,每个婴儿的眉心都有一个"雷"字胎记。
"原来如此..."他低语着走向雷泽深处,看见最底部的石台上躺着左慈的骸骨,其手中握着的不是法器,而是一个婴儿——那个婴儿穿着现代服饰,左眼角有星芒状胎记。
当第七道天雷劈穿洞顶时,林砚秋终于明白奶奶笔记里的秘密:所谓解咒人,从来都是古神选中的容器,而雷劫的真相,是让解咒人在雷击过程中完成"人神共体"的蜕变。他举起洛书石,石面眼球与天雷同时闭合,整个雷泽突然陷入寂静,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与远古雷灵的心跳,达成了诡异的共振。
太岁肉芝的触须在雷雨中灰飞烟灭,最后一个眼窝里的眼球滚落在地,临死前映出林砚秋的模样:左眼的鳞片已蔓延至全身,右眼变成纯粹的雷电纹路,而心脏位置,跳动着的是一枚洛书形状的胚胎。
"第五局,震位雷劫...通关。"他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音色,而是混着雷声的轰鸣。背包里的手机震动,却没有新短信,只有一段自动播放的音频:"林砚秋,当你听见这个声音时,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林家的使命不是解咒,而是...(电流杂音)..."
雷泽水面渐渐退去,露出底部的陨铁剑——那是破解左慈封印的关键。林砚秋握住剑柄,剑身上突然浮现出历代解咒人的遗言,最新的一条是他自己的笔迹:"若我成魔,请用此剑刺向震位心脏。"
他抬头望向洞外,黎明的天光中,洛阳城的轮廓正在扭曲,仿佛被放进了一个巨大的卦象里。而在他的体内,雷灵与烛龙碎片正在融合,形成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
"震位已破,接下来是巽位风穴..."他低语着,鳞片在晨光中闪烁,"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弄清楚,奶奶到底隐瞒了多少真相。"
洞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不是一只,而是成千上万只,它们的翅膀组成了"巽"字卦象,仿佛在预告下一局的恐怖。林砚秋将陨铁剑插入腰间,转身走向洞口,鳞片摩擦的沙沙声中,他的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逐渐变成了某种有翼生物的轮廓。
而在雷泽深处,左慈骸骨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与林砚秋相同的星芒,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洛阳的天空中,乌云正在聚集,不是自然的乌云,而是由无数雷灵组成的云团,它们在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解咒人的到来,或者说,等待着新的古神诞生。
第五章震位雷劫(下)
寅时三刻的钟声从洛阳老城传来,却像是从地心深处闷响。林砚秋握着陨铁剑站在雷泽出口,鳞片覆盖的手背触到门框上的"震"字,竟将字迹烫成焦黑。背包里的洛书石开始震动,石面眼球再次睁开,这次瞳孔里映出的是整个洛阳古墓群的地脉——那些地脉不是泥土与岩石,而是缠绕着无数脐带的胎盘组织。
"林博士,你闻见焦糊味了吗?"太岁肉芝的残体从墙角渗出,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那是你太爷爷的脑浆味。1923年他破震位雷劫时,天雷从顶门灌入,把脑子烧成了浆糊,你猜他最后说了什么?'原来我们都是...'"
"够了。"林砚秋的声音像金属碰撞,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他举起陨铁剑,剑身上的解咒人遗言突然流淌成血珠,滴在地上竟组成"雷水解"卦象——上震下坎,雷雨之象,却是消解灾厄的关键。
雷泽水面突然沸腾,浮出 hundreds of雷劫傀儡的残骸,它们的雷击木碎片在水中拼成"左慈未死"的字样。林砚秋皱眉,看见左慈骸骨的手指正在蠕动,指甲缝里挤出黑色虫卵,虫卵落地即化作迷你雷灵,吱吱叫着扑向他的脚踝。
"他把灵识藏在雷灵里。"林砚秋挥剑劈开虫群,剑刃劈中虫卵的瞬间,竟响起婴儿的啼哭,"每道雷劫都是他的转世容器,而我...是他等待了两千年的宿主。"
洞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甲壳类生物。林砚秋转头,看见成百上千的"雷甲虫"正顺着盗洞爬来,每只甲虫的背甲都刻着"震"卦,触角顶端是燃烧的符纸。他退后半步,后背贴上石壁,却发现石壁正在融化,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雷法弟子骸骨,每具骸骨的胸口都嵌着一枚雷劫傀儡的铜钱。
"震卦九四,震遂泥。"他念出爻辞,同时挥剑斩断缠来的太岁触须,"陷入泥沼,越挣扎越深。左慈当年就是用这招,让弟子们自愿成为雷灵容器。"
雷甲虫群突然集体发光,背甲的"震"卦连成巨型雷阵,林砚秋只觉头皮发麻,那是天雷即将劈下的征兆。他迅速在地面画出"雷山小过"卦象——上震下艮,小过者,过而能敛。卦象完成的瞬间,所有雷甲虫的符纸同时熄灭,化作无害的萤火虫。
"原来如此,用艮位止震。"他低语着,鳞片突然发出蓝光,与陨铁剑共鸣。左慈的骸骨终于完全复苏,化作由雷灵组成的巨人,其手中的婴儿咯咯笑着,伸出小手抓向林砚秋的眼睛。
"你以为破解了雷法,就能阻止烛龙?"左慈的声音混着天雷轰鸣,"看看你的心脏,那不是洛书石,是古神的胚胎!"
林砚秋低头,看见鳞片覆盖的胸口下,确实有一个跳动的胚胎轮廓,胚胎表面缠绕着洛书的纹路。他突然想起奶奶笔记里的残句:"解咒人不是钥匙,是孵化器。"
天雷劈下的瞬间,他将陨铁剑刺入自己心脏——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激活剑中的雷灵。剑身爆发出耀眼光芒,与胚胎中的洛书纹路共鸣,竟将左慈的雷灵巨人震碎成万千光点。
"震卦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贞吉。"林砚秋拔出剑,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蓝色雷砂,"凶兆不在自身,在邻人。左慈,你才是那个该被震碎的凶邻。"
左慈的残灵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无数小雷灵钻进婴儿体内。那婴儿突然长大,变成与林砚秋一模一样的青年,只是左眼没有星芒,而是纯粹的空洞。
"你以为我是左慈?"青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雷灵组成的牙齿,"我是你,是解咒人本该成为的样子——没有情感,只有使命。"
林砚秋举起陨铁剑,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在颤抖。青年抬手,洞顶落下无数引雷钉,每根钉子都刻着林家祖先的名字。当第一枚钉子刺入他的肩膀,他看见奶奶临终前的场景:她躺在病床上,左眼鳞片已覆盖整张脸,手中握着的不是罗盘,而是一枚洛书形状的胚胎。
"奶奶..."他低语着,鳞片下的皮肤突然传来灼烧感,那是记忆复苏的征兆。原来奶奶并没有死,她只是进入了更深层的封印,用自己的身体镇住烛龙的另一块碎片。
青年趁机扑来,却被林砚秋手中的洛书石击退。石面眼球突然流下血泪,在地面写出"巽位风穴,羽人饲蛊"八个字。林砚秋突然明白,下一局的关键不在风后奇门,而在羽民国的灭国之秘——那是比雷劫更可怕的,关于人类进化的终极真相。
"震位已破,巽位等我。"他转身走向洞外,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家族祠堂,看看林家世代守护的...到底是怪物,还是希望。"
洛阳的夜空中,乌云终于散去,露出久违的星辰。林砚秋摸向心脏,胚胎的跳动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雷灵与烛龙碎片的共生体。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人类的世界,但至少,他还能选择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最后的终局。
而在他身后的雷泽里,左慈的残灵正在重组,青年的身体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枚雷劫傀儡,傀儡的眉心嵌着林砚秋的一枚鳞片,鳞片上闪烁着微弱的人性光芒。
"下一局,巽位风穴..."太岁肉芝的残体发出最后的嘶鸣,"羽民国的风刃,会把你切成碎片,拼成古神的翅膀..."
林砚秋没有回头,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邙山的夜色中,只留下一串鳞片刻画的卦象,那是"风雷益"——上巽下震,风雷相益,或许,这就是他作为解咒人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可怕的诅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