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焦糊味灌进鼻腔时，苏策的肺叶像被火炭炙烤。

他跑得太快，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发梢沾着的黑灰被夜风吹得簌簌往下落。

云来银楼的飞檐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檐角铜铃被风撞得轻响，像顾娆惯常的笑声——他突然想起，那女人总说银铃声是最好的暗号，“连风声都能替我传信”。

推开银楼雕花木门的瞬间，混着沉水香的暖气流扑面而来。

顾娆正倚在二楼栏杆上，月白缎面裙裾垂落，眼尾朱砂在烛火下红得像一滴血。

她指尖夹着半支檀香，见他进来，便轻轻一弹，香灰簌簌落在楼下茶案上摊开的密报里。

“丹房的火是林越的人放的。”她没等苏策开口，先抛来句话。

楼下跑堂的小二端着茶盏经过，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顾娆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根细针，“他买通了杂役房的王伯，小豆子是偷看到纸条才冒险传给你——那孩子今早被发现在柴房撞了头，现在还在医馆躺着。”

苏策攥紧袖中被汗浸透的纸条，后槽牙咬得发酸。

系统界面的红光还在眼前闪烁，【林越势力敌意值92%】的提示刺得他眼眶生疼。

他想起小豆子总在丹房外捡药渣，指甲缝里永远沾着朱砂红的甘草粉，此刻那双手怕正裹着渗血的纱布。

“他要引我去乱葬岗。”他说，声音里带着淬过冰的冷，“图什么？”

顾娆从栏杆上直起身子，裙裾扫过木栏发出轻响。

她踩着描金绣鞋下楼，每一步都像踩着他的心跳。

等走到跟前，她忽然伸手替他擦掉脸颊上的黑灰，指腹触到他皮肤时带着凉意：“林越的固元丹掺了蚀骨草，他怕你在试炼丹方里做文章，更怕你查到他勾结散修倒卖气脉的事。”她顿了顿，眼尾微挑，“乱葬岗埋着他去年灭口的三个外门弟子，尸体上的蚀骨草痕迹，够他被戒律堂扒层皮。”

苏策瞳孔微缩。

前世操盘时，他最擅长从K线图里找漏洞，此刻听顾娆的话，倒像看明白了一张被人做了手脚的财报——所有异常都有迹可循。

他盯着顾娆发间那支银蝶簪，忽然笑了：“所以你让我去丹房，不是为了救那堆废丹，是要我拿到这张纸条当把柄？”

“聪明。”顾娆退后半步，指尖敲了敲茶案上的密报，“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试炼大会还有七日。林越要借这个机会把你踢出外门，而你需要……”她忽然倾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尖，“一个能让所有对手都踩进你陷阱的局。”

银楼外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

苏策回到自己那间漏雨的小竹屋时，窗纸上还贴着前日被风刮破的补丁。

他点亮油灯，系统界面的蓝光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影子，【宗门试炼分析】几个字在光屏中央跳动。

他盘腿坐下，指尖抵着太阳穴——这是前世操盘时思考的习惯动作，“先看对手，再定策略”。

光屏上跳出一串数据：外门参赛弟子共三十七人，其中筑基期三人，练气九层二十四人，剩下的是练气七八层。

最显眼的是陈子墨，青蚨宗大长老亲传，练气九层巅峰，上个月刚用一张“引灵符”在演武场破了三具机关傀儡。

系统标注着【威胁值87%】，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该弟子心性高傲，易被激将】。

苏策摸出顾娆给的密报，纸页上用朱砂笔圈着重点：陈子墨爱穿月白衫，每日寅时去后山水潭练剑；另一个劲敌是杂役房出身的周横，练气八层却能御使三阶火蝶，弱点是火蝶需吞服赤焰草维持，而赤焰草本月青蚨宗只进了七株。

“信息差。”苏策低声重复这三个字，前世在金融市场翻云覆雨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些被他研究透的财报、被他算准的人性弱点，此刻全成了破局的刀。

他翻出枕头下的丹方笔记，笔尖在“固元丹改良版”几个字上重重一画，“林越的丹方有问题，我偏要在试炼时当众炼出更好的，让他的蚀骨草烂在肚子里。”

接下来三日，竹屋里的灯几乎没熄过。

苏策白天在丹房炼药，特意把炼废的丹渣倒在林越常走的石子路上；夜里对着系统光屏推演，把每个对手的习性、灵根弱点都刻进脑子里。

顾娆派来的人每隔两个时辰送一次密报，有次甚至送来了陈子墨新换的剑穗样式——“他最近总摸剑穗，怕是新得了情信。”送报的小丫头挤眉弄眼，跑得比兔子还快。

第四日清晨，竹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林越站在门口，玄色道袍上绣着青蚨宗的铜钱纹，脸上带着惯常的阴鸷：“苏策，听说你最近很得意？”他身后跟着两个外门弟子，其中一个正是前日在丹房撞翻药罐的赵三，此刻正冲苏策挤眼睛——那是顾娆的人，苏策心里有数。

“长老这是来指导丹道？”苏策放下手里的丹炉，动作慢得像是在逗猫。

前世他见过太多虚张声势的对手，林越的愤怒在他眼里不过是只炸毛的猫。

林越的脸涨得通红，抬手就要甩巴掌，却被苏策侧身避开。

“七日之后的试炼，你若连前十都进不了——”他咬牙切齿，“就去矿洞搬十年灵石！”

“好啊。”苏策忽然笑了，笑得林越心里发毛。

他从袖中摸出颗泛着金光的丹丸，正是前日改良的固元丹，“长老不妨赌大点？我若进了前三，便请长老在演武场当众说说，你丹房里的蚀骨草，是拿来炼药，还是拿来杀人？”

林越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倒退两步，玄色道袍擦过门框上的蛛网。

苏策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丹丸——这颗丹里加了顾娆提供的雪参，能把蚀骨草的毒性衬得更明显。

他抬头看向窗外，晨雾里已经能看见演武场的飞檐，试炼大会的旌旗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新提示：【试炼倒计时5日，关键人物顾娆好感度+10，当前65%】。

苏策望着云来银楼的方向，那里飘起了一缕熟悉的沉水香。

他知道，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