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451年，银河系猎户座悬臂，边缘星域“塔塔开7号”（被星际拾荒者们亲切地称为“废铁星”）。

第七垃圾处理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那是机油、金属锈蚀、过期营养膏和劣质空气清新剂混合发酵了至少一百年的芬芳。巨大的机械臂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中不知疲倦地抓取、分拣、压缩，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林默坐在控制台前，嘴里叼着一根能量棒的外包装，双眼无神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垃圾分类代码。他的工位是整个处理站最偏僻的角落，紧挨着通风管道口——理论上空气最好的地方，但实际上，那管道口吹出来的风，总带着一股隔壁老王家昨晚泡面汤底混合着轴承润滑油的味道。

“滴滴——A区7号分拣臂压力过载，建议更换液压轴承。”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响起。

林默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在控制台上敲击了几下，调出监控画面。只见那条老旧的机械臂正徒劳地抓着一块看起来像是某个倒霉蛋飞船引擎外壳的东西，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更换？说得轻巧。”林默嘟囔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上次申请更换零件的报告，现在估计还在哪个官僚的数据库里排队等着发霉呢。老爹，给它降点功率，让它温柔点，就当给那块废铁做个临终关怀。”

“指令已执行，林默。但根据数据库分析，该轴承在未来三个标准时内失效的概率为78.34%。建议你提前准备维修工具。”回答他的是处理站的中央AI，一个自称“老爹”的老古董智能系统。它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收音机。

“知道了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嗦。”林默心想，当然，他并没有妈。他是被“老爹”从一艘失事的逃生舱里捡回来的，据“老爹”说，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裹在保温毯里的婴儿，旁边只有一个损坏的数据终端和半截写着“林”字的铭牌。

这就是林默的全部身世。在废铁星，这不算什么稀奇事。这里是联邦的下水道，被遗忘者的乐园，宇宙垃圾的终点站。每个人都有过去，但没人关心。

在这个科技与玄幻初露峥嵘的时代，人们要么追求强大的基因天赋，要么渴望觉醒稀有的灵气根骨。而林默，经过联邦的免费基础检测，结果是：基因潜力D级（路人甲水准），灵气亲和度E级（比石头强点有限）。

简单来说，就是个标准废柴。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和成堆的垃圾作伴，拿着微薄的薪水，梦想着有一天能攒够钱买一张去往三等殖民星的船票，哪怕只是去闻闻没有机油味的空气也好。

“阿默！阿默！快来看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像肉球一样滚了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焊锡味。是赵昊，林默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一个狂热的机械改装爱好者。

赵昊献宝似的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布满了奇异花纹的金属立方体，脸上洋溢着捡到宝的兴奋：“你看这个！从那艘编号‘幽灵船’的残骸里扒拉出来的！材质不明，能量反应微弱但极其稳定，而且这些花纹，我查了联邦数据库，根本没有记录！这绝对是某个失落文明的宝贝！”

林默瞥了一眼，那立方体呈暗金色，表面刻满了复杂的、介于电路和符文之间的纹路，透着一股古朴而又诡异的气息。他没什么兴趣地打了个哈欠：“哦，是吗？能换多少信用点？”

“俗！太俗了！”赵昊痛心疾首，“这是知识！是历史！是通往未知的钥匙！你怎么能满脑子都是钱？”

“因为钥匙不能当饭吃，但信用点可以换泡面。”林默诚恳地说，“而且，‘幽灵船’？就是那艘据说闹鬼，靠近它的拾荒船都失踪了的传奇残骸？你胆子也太大了。”

“嘿嘿，富贵险中求嘛。再说了，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赵昊得意地拍了拍立方体，“我试了各种解码器，都打不开，能量扫描也没反应。阿默，你不是号称‘废铁终结者’嘛，你来试试？说不定你这天选之子的狗屎运能起点作用。”

林默很想吐槽“天选之子的狗屎运”这种矛盾的说法，但看着赵昊期待的眼神，还是接过了那个立方体。

立方体入手微凉，沉甸甸的，那些花纹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麻。他把它放到工作台上，接上各种老旧但被他修修补补还能用的检测仪。

电流、能量波、精神力探针（处理站配发的最低级版本，据说只能探测老鼠有没有做噩梦）……一番操作下来，立方体毫无反应，就像一块做工精美的镇纸。

“看吧，我就说……”林默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指无意中划过了一道特别深的纹路。那是一道看起来像是裂痕，又像是某种符号核心的刻印。

就在那一瞬间，他指尖之前不小心被碎裂屏幕划破的小伤口，渗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珠，恰好滴落在那道纹路上。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鸣响起，整个工作台的灯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赵昊吓了一跳：“我靠！漏电了？”

但林默却愣住了。他看到，那个暗金色的立方体突然亮了起来，那些古老的花纹如同活过来一般，化作无数金色的数据流，顺着他的指尖，疯狂地涌入了他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和海量的信息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光芒和代码组成的风暴之中。无数他不认识的符号、无法理解的公式、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过。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信息流入侵！”“警告！生物体征急剧变化！”“老爹！救……！”赵昊惊慌失措地大喊。

但林默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视网膜上，开始浮现出一行行冰冷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文字：

[正在检测宿主灵魂波动……]

[波动频率：17.3 Hz，符合‘沉睡者’协议。]

[正在进行基因序列比对……]

[比对完成。契合度：99.997%。]

[启动条件满足。]

[宇宙法则编译器——系统『零』(Zero)——启动中……]

[能量不足……启动受限……核心模块损坏73.8%……]

[尝试连接泛宇宙网络……失败。]

[尝试连接古神数据库……失败。]

[……]

[基础功能启动成功。]

[欢迎你，编号为0的宿主。]

林默的意识像是快要被撕裂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疯狂吐槽：“我靠？！什么鬼？这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可为什么感觉像是病毒入侵？还有，这开机速度也太慢了吧？差评！而且这欢迎词也太没诚意了！新手大礼包呢？客服小姐姐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行新的文字浮现在他眼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检测到宿主当前生存环境劣等，生存概率低下。]

[发布新手引导任务：‘逃离垃圾场’。][任务目标：在72标准时内，离开第七垃圾处理站，并抵达‘灰港’空间站。]

[任务奖励：基础权限解锁，『代码视觉』初级开启。]

[任务失败惩罚：系统将尝试寻找下一位宿主……并格式化当前宿主以回收能量。]

林默：“……”

他眨了眨眼，视网膜上的文字依然清晰。他再眨了眨眼，赵昊惊恐的胖脸和闪烁的灯光也依然清晰。

然后，他听到了处理站外传来刺耳的警报声，以及几艘明显不属于垃圾处理站的、涂着狰狞骷髅标志的飞船降落的轰鸣。

“格式化？”林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低声吐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发自内心的第一句脏话，“我X！玩真的啊？！”

废铁星可能没有眼泪，但现在，林默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和机油、泡面汤一起流出来了。他的废柴人生，似乎要在今天，以一种极其硬核的方式，宣告结束了。

或者说，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