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衿独自在花厅喝了两盏茶,秦蓁月才扶着肚子出来,神色自得,笑容都甜了两分。
“苏姑娘,阿聿已经进宫了。”
苏云衿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连一丝惊讶和失落都没有。
秦蓁月在苏云衿的对面坐下,她不喜欢苏云衿的淡定从容。
她想看苏云衿癫狂,她更欣赏她的悲伤难过,也乐见她委屈心酸。
那样才会让她觉得高兴,才会让她觉得她的努力有了回报,她就是比苏云衿好千万倍。
“苏姑娘,不难受吗?”
苏云衿放下茶盏,拾起旁边的帕子轻轻擦拭手,反反复复擦了几遍,才将那方帕子丢在桌子上。
“秦姑娘,我为何要难受,少将军为国为民,我替他骄傲才是。”
秦蓁月荡起的弧度变缓,苏云衿真能装。
“苏姑娘,我不比你们世家闺秀,说话弯弯绕绕,心思千回百转,不愿与你兜圈子,今日索性把话与你明说。”
苏云衿抬眼,等着秦蓁月的下文,柳千聿不过多分了一个眼神给她,秦蓁月便忍不了了?
“如你所见,我知晓阿聿心中所想,我知他的志向,我懂他的抱负,他想要超过他的祖父,他想成为人人称赞的大将军,而恰巧我能帮他。”
秦蓁月盯着苏云衿,她话已经说得够明白,苏云衿若是还有两分自尊,那她知道该如何抉择。
“秦姑娘出谋划策,我操持庶务,免少将军忧心,缺一不可,不是吗?”
秦蓁月唇边的笑意消失,看向苏云衿的眉眼多了一点不悦,还有疑惑。
苏云衿是真不明白,还是故作镇定装不知?
“苏姑娘,你没有自尊吗?若我是苏姑娘,有如此家世,我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夫婿心里无我,我宁愿就此情断,哪怕一人孤独一生,也不愿入府同他的小妾打擂台。”
苏云衿仍旧不恼。
“少将军不同,且秦姑娘胸怀大志,想来也不愿同我一个无知妇人打擂台,秦姑娘,我说得对吗?”
油盐不进,秦蓁月抚摸肚子的手顿住,苏云衿分明听出她话中的深意了。
果然,世家女子都一样,表面装得平易近人、宽容大度,迷惑男子;背地里使阴招,龌龊手段层出不穷,变着法整治小妾通房,最后还落得一个好名声。
秦蓁月十分不齿,看向苏云衿的眸子满是鄙夷。
苏云衿如果盘算着用后宅那一套对付她,那苏云衿可就错了,因为不管何时,阿聿都会站在她这边。
“苏姑娘,我好话赖话都说了,苏姑娘不领情,非要入府做一‘管家’,日后若是不畅快,可莫要怪我。”
“怎会,秦姑娘很坦诚,我不会怪秦姑娘。”
【女主提醒她干嘛,你就让她嫁呗,让她跪着伺候你们两个。】
【炮灰就是贱骨头,女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舔着脸死命要嫁,是不是没有男人会死?】
【女主这番话好像有点过了,古代对女子要求本来就严厉,炮灰退亲,家族也容不下她,她其实也没有退路。】
【女主确实把炮灰当成对手了,这段话我听着有点不舒服。】
【听着不舒服就戴耳机,谁都不许说我女鹅。】
苏云衿面上挑不出一丝不愉快,倒是秦蓁月的神情有点不自然。
“秦姑娘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先告辞,我们改日再见。”
苏云衿笑盈盈开口,秦蓁月也跟着起身,一步走到苏云衿的跟前,拦住苏云衿的去路。
“苏姑娘,你当真还要成亲?”
“要。”
回答掷地有声,秦蓁月愣在原地,皱起眉头,神色不善目送苏云衿的背影。
苏云衿从柳家出来后,带着初霜去了镖局。
“姑娘,这镖局好像有点冷清。”
初霜看了眼镖局门口的树叶,估摸着得有半个月没有打扫了,还有门口的石狮子,瞧着都垂头丧气的模样。
门面都打理不好,显然这间镖局的客人不多。
“姑娘,要不我们换一个镖局?”
初霜有点担心,她怕这间镖局没法做好姑娘交代的事。
苏云衿站在镖局门口,确实有点潦草,京中有好几家镖局,但是人都到门口了,怎么也要进去看看情况。
“姑娘,护货还是护人?”
镖局的大门正好打开,开门的男子看到苏云衿,那小眼神就跟见了财神爷一样,殷勤将苏云衿请了进去。
“大哥,来生意了。”
院中正在练枪的汉子闻言,猛地收住枪,回头速度比千里马还要快。
汉子身高七尺,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看着凶神恶煞,可那硬挤出来的笑又添了两分喜感。
“姑娘,我是威武镖局的头,我叫王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王铁握着长枪,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
“我花钱办事,你不用知道我名讳。”
王铁也没觉得难堪,他经营镖局多年,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客人,再说姑娘家不愿意说名讳也正常。
“姑娘,护货还是人?”
苏云衿跟着王铁进了正厅,说是正厅,其实就是一间小屋子,一旁还堆放了不少生锈的武器。
“虎子,给客人上茶。”
开门的男子麻溜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壶冷茶。
“我想要你们去救一个人。”
“救人,威武镖局最在行,不知姑娘救的是何人,可有画像?”
苏云衿摇头。
“没有画像,我只知他的名字,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
王铁露出的牙花收了点,没有画像,那确实有一点难度。
“姑娘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
“他跟随商队运了一批粮食,五日后到淮西,你们需在那之前赶到淮西,劝他改道运货,或者跟他一块上路,助他赶走劫匪也可。”
王铁张了张嘴,这位姑娘怎么知道那人会遇上劫匪?
神棍?瞧着不像。
“你不用猜疑,我花钱,你们办事,不伤天害理,也不触犯律法。”
王铁的小心思被戳破,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我就是怕那商人不信,怕他把我们当成贼人。”
他们无头无脑劝他改道,那商人怒骂他们一顿是轻的,可要是把他们送进官府,那他们总不能指望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去淮西救他们吧。
“可有纸笔?我写一封信,到时候你把信交给他就行。”
“虎子。”
虎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纸,毛笔都分叉了。
初霜嘴角抽了抽,威武镖局多久没有客人了?
姑娘当真信任他们?
片刻后,苏云衿将纸张折好。
“王镖师,把你的荷包给我。”
王铁扯下腰间的荷包,甩了甩上面的灰尘才递给苏云衿。
苏云衿将其中一张纸放进荷包里面,另一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名字,随后还给王铁。
“王镖师,保管好。”
【炮灰要护谁啊?纸上都写了什么,好想知道,我花钱了,为什么不给我看?】
【不对劲,我怎么感觉炮灰要搞事,不会跟江南水患有关,她不会又想使坏吧?】
【不要,炮灰退退退,不许抢我女鹅的风头。】
【炮灰怎么知道江南水患,她也吃莲子?】
【大馋丫头,你先别搞笑,现在问题很严肃。】
【你们先别急,可能只是巧合。】
王铁将荷包收在怀中,他很清楚,这个荷包是这一趟成功的关键。
“不知王镖师开价几何?”
王铁看着虎子,又看看门口一堆等着好消息的伙计,他们已经三四个月没有开张了。
犹豫再三,王铁伸出六根手指。
苏云衿没有反应,王铁想了一下,又放下一根手指。
还是没有反应,王铁又艰难放下一根手指。
“姑娘,四百两真的不能再少了,这一趟来来回回至少半个月,我要带二十个弟兄。”
苏云衿看向初霜。
“给他三百两。”
“姑娘,三百两真的太少了,再加一点吧。”
王铁心里算了一下账目,三百两确实能走一趟,可他们要风餐露宿才能多省一点银子维持生计。
“三百两是定金,事成之后,王镖师再去找我要三百两。”
王铁懵了一瞬,站在身后的虎子狠狠推了他一下。
“头,姑娘说一共六百两,六百两。”
【炮灰还真挺大方,我工作十年月薪三千,怎么才能让我老板不经意看到?在线等,挺急。】
【姐妹,月薪三千,你干十年,你不要命了。】
【大方?这是人傻钱多,有这钱不如给我女鹅。】
【就是,她要是有那份觉悟,或许我女鹅还能让她多活两年。】
苏云衿低头嗤笑,她的钱,怎么花是她的事,凭什么要给秦蓁月?
王铁兴奋地直点头,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多谢姑娘,事成之后,我去何处寻姑娘。”
“大理寺,找一个姓祝的小哥。”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王铁立即严肃起来,跟官府扯上关系,他们要更加尽心,以后就会有更多活计。
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官府的人来找他做生意了,以后兄弟们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嘿嘿!王铁想得很长远。
“好,姑娘放心,此事兄弟几个一定会给姑娘办得漂漂亮亮。”
苏云衿手指在腿上轻点,扯上大理寺,他们就不敢糊弄她。
“姑娘,回府吗?”
初霜歪着头,她的疑问很多,比如姑娘如何知晓那个商人的,又为何救他?
但是姑娘不说,初霜就不问。
自从少将军凯旋回来后,姑娘变了很多,不过她和听澜更喜欢如今的姑娘,姑娘会替自己争,会反击了。
苏云衿看出初霜的疑问,但此事太过怪异,她暂时不想与任何人说。
“再去一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