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儿踏入世安苑时，药味比昨日更浓三分。廊下煎药的红隼抬头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冷得像淬了毒的银针，又低头继续搅动药罐。云雀见她来了，狠狠跺了跺脚，扭头钻进内室。

"姨娘请随奴婢来。"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引路，"世子妃刚服了药睡下。"

内室帘幕低垂，孟云锦躺在贵妃榻上，雪白的脸几乎与素缎枕头融为一体。柳枝儿轻手轻脚走近，只见世子妃眼下泛着不自然的青黑，唇边还沾着一点未擦净的血迹。她呼吸轻浅，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雕。

柳枝儿心头突然一酸。二弟苏竹小时候染风寒，也是这样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床上。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替孟云锦掖一掖被角。

啪！

云雀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叫你过来当奴婢服侍世子妃，不是让你拿脏手随便碰她！"

柳枝儿缩回手，目光却黏在孟云锦露在锦被外的手上——那手指纤细苍白，指尖泛着青紫，正在微微发抖。

"她看起来很冷。"柳枝儿皱眉，"你们没有汤婆子吗？"

云雀一愣，随即慌慌张张往外跑："红隼！汤婆子..."

等云雀端着铜制汤婆子冲回来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差点摔了手里的物件——柳枝儿已经坐在榻上，将孟云锦连人带被捞进怀里。世子妃苍白的脸颊隔着衣服贴在那对丰腴的胸脯上，紧蹙的眉头竟舒展了几分。

"你、你..."云雀气得浑身发抖，汤婆子在手里哐当作响。

柳枝儿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指了指怀中人。孟云锦确实安静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样瑟瑟发抖。她整个人陷在柳枝儿温暖的怀抱里，如同冻僵的旅人终于寻到热源。

"用不着那个了。"柳枝儿用气音说道，顺手将锦被又裹紧了些。

云雀瞪圆了眼睛，正要发作，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红隼拉住。两个丫鬟交换了个眼神，竟默默退了出去，还轻轻带上了门。

柳枝儿听见门扉合上的轻响，索性蹬掉鞋，脱下衣裳，彻底钻进被窝。她将孟云锦冰凉的躯体整个搂住，像哄小妹睡觉时那样轻轻拍抚她的后背。怀中的身体起初僵硬如冰，渐渐在她体温的熨帖下柔软下来。

"唔..."

孟云锦在梦中发出一声喟叹，无意识地往热源处蹭了蹭。柳枝儿忍不住微笑，将人搂得更紧些。她这才发现世子妃瘦得惊人，腰肢顶多有自己一掌宽，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肩胛骨硌得她胸口发疼。

窗外雨声渐密，室内却暖意融融。柳枝儿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眼皮渐渐发沉。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睡过去。

孟云锦是被一阵前所未有的温暖唤醒的。她自幼体寒，即便盛夏也要盖两层以上棉被，此刻却像泡在温泉里，每一寸肌肤都暖洋洋的，更奇怪的是脸颊触到的柔软——既不像锦缎，也不似羽毛，而是带着生命热度的...

她伸手抓了抓，头顶传来一阵闷哼。

孟云锦猛地睁眼，入目是一片雪白的肌肤。视线上移，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你醒啦？"柳枝儿笑得毫无芥蒂，活像她们是闺中密友，"还冷吗？"

孟云锦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在对方怀里，脸颊还贴着那对丰腴的...她触电般弹开，却因动作太猛一阵眩晕。

"小心！"柳枝儿连忙扶住她，"大夫说你气血两亏，不能起太急。"

孟云锦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你...你怎么敢..."

"你身上太冷了。"柳枝儿理所当然道，"我在家时弟妹生病，都是这样抱着取暖的。"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孟云锦的额头，"好像没那么冰了。"

孟云锦僵在原地。从小到大，除了乳母和红隼，没人敢这样随意触碰她。更荒唐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讨厌...

"世子妃！"

红隼推门而入，看见榻上景象时瞳孔骤缩。孟云锦立刻恢复平日清冷模样："红隼，更衣。"

柳枝儿识相地爬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外衫。红隼狠狠瞪了她一眼，上前为孟云锦整理衣襟。借着这个空档，柳枝儿偷偷打量世子妃——虽然依旧苍白，但唇上总算有了点血色，看来她的"土办法"确实有效。

"王爷让你来侍疾，你倒会偷懒。"红隼突然开口，声音尖利，"竟敢爬上主子的床..."

"红隼。"孟云锦轻声制止，转向柳枝儿，"多谢妹妹...暖床。"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柳枝儿憨憨一笑："世子妃要是还冷，随时叫我。"

孟云锦嘴角抽了抽，正要说话，忽听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春桃慌慌张张闯进来："姨娘，世子爷发热了，一直喊着要见您！"

柳枝儿心头一跳，顾不上行礼就往外跑。身后传来红隼的冷笑："真是个香饽饽..."

回到清风苑，李澈果然烧得满脸通红。太医说是夜里冒雨练剑所致，开了退热方子。柳枝儿拧了冷帕子敷在他额上，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柳儿..."李澈声音沙哑，"父王...父王跟你说什么了？"

柳枝儿想起王爷许诺的侧妃之位，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李澈闻言竟撑着坐起身："不行！绝对不行！"

"世子？"

李澈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复："云锦她...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若有了子嗣..."他突然噤声，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

柳枝儿正待追问，春桃端着药碗进来。李澈服了药很快睡去，只是手指仍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仿佛怕她跑了似的。

夜深人静时，柳枝儿望着窗外残月，想起白日里孟云锦在她怀中安睡的模样，又低头看看紧贴着自己的李澈。这对夫妻一个冷得像冰，一个弱不禁风，却都对她这个粗鄙村妇格外依赖。

"真是怪事..."她喃喃自语，轻轻拍抚世子的背脊。窗外，一抹黑影悄然离去。

世安苑内，红隼跪在孟云锦脚边："小姐，那村妇果然不简单。世子防着她有孕，怕是知道了什么..."

孟云锦摩挲着腕间佛珠，唇角勾起冷笑："她有孕没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怎么办，王爷千里迢迢从边关来见一个姨娘明显是皇上的意思，那个蠢才到现在还认为他的世子位置稳稳的，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真以为自己护得住心爱的女人。"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温暖的怀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手臂，"不过…原以为只是个攀权附势的村妇，现在看来倒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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