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那块无形的冰冷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心跳之上,时刻提醒着林逢——那夜撕裂魂魄的血色噩梦并非虚幻。雕花木窗外,秋阳正好,却驱不散他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十六年的温润少爷,如今眉宇间总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阴翳。他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边心口,那里除了冰冷,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里面封印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冰山。属于林峰的恨意与记忆,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林逢”的平静。他试图凝神看书,纸上的墨字却扭曲成月姬那淬毒的冷笑和全馨真人冰冷的剑锋。
“逢儿?”母亲王氏担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端着刚煎好的安神汤药,“脸色还是这么差,寒症又犯了?快把这药喝了。”
林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过药碗。苦涩的汁液滑入喉咙,却压不住灵魂深处滋生的、诡异的……“饥渴感”。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他却莫名打了个寒颤,眼前似乎又闪过一片模糊的血色残影。
“娘,我没事,许是秋乏。”他低声说着,避开母亲忧心的目光。
身体的异样成了甩不掉的阴影。去镇上学堂的路上,明明秋高气爽,他却会在某个瞬间如坠冰窟,刺骨的阴冷从心口蔓延全身,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脸色煞白地喘息。偶尔,眼前会毫无征兆地掠过一张狰狞扭曲的鬼脸,或是一片猩红的幻影,一闪即逝,却足以让他冷汗涔涔。镇上的老大夫换了几个方子,诊脉时总是眉头紧锁,最终也只得出“忧思过重,心脉郁结”的结论。
这一日,他信步走到镇东的碧水河边,望着潺潺流水,试图让冰冷的思绪沉淀。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带着淡淡的兰草清香。
“林逢哥哥?”声音温婉清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逢回头,是苏晚。苏记绸缎庄的明珠,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此刻正亭亭玉立地站在几步开外,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
“看你脸色不好,好些日子没去学堂了。可是身体还未痊愈?”苏晚走近几步,声音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她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绣囊,“这是我娘亲调的宁神香,里面加了安神的兰芷和冰片,或许…能让你舒服些。”
林逢看着那绣工精巧的香囊,又看看苏晚眼中羞涩的情意,心湖泛起一丝微澜,他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苏晚微凉的指尖,两人都微微一颤。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逢哥哥,”苏晚鼓起勇气,声音更轻了些,“你…最近好像变了许多。若有心事……”她的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乱打断!
“救命啊!疯狗咬人啦!”远处街角传来凄厉的尖叫!
只见一条体型硕大的黑狗,不知何故挣脱了锁链,双目赤红,涎水横流,正疯狂地扑向一个吓瘫在地的孩童!腥风扑面,獠牙森然!
人群惊呼着四散躲避,苏晚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想拉林逢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逢的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而精准的杀伐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他如同鬼魅般斜跨而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地切入恶犬扑击的轨迹!他的左手并非格挡,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刁钻角度,五指如铁钩,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带着撕裂空气的狠厉,狠狠扼向恶犬的咽喉!
“呃——呜!”狂吠瞬间化作濒死的呜咽!那壮硕如小牛的恶犬,竟被他那看似单薄的手臂硬生生扼住冲势,庞大的身躯悬在半空,徒劳地蹬着四肢!狗眼中只剩下纯粹的、对死亡的恐惧!
时间凝固。尖叫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林家少爷,此刻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那只扼住咽喉的手,青筋暴起,透着一股纯粹为杀戮而生的精准与凶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以林逢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少…少爷?”闻讯赶来的管家林福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声呼唤像惊雷炸响!林逢猛地一个激灵!眼中的冰冷戾气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后怕!他触电般松开手。恶犬“噗通”摔在地上,夹着尾巴哀嚎着逃窜,再不敢回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扼断喉管的冰冷触感和沛然巨力——刚才那一瞬间,控制这具身体的,绝对不是林逢!是林峰!是那个魔尊烙印在骨血里的战斗本能!更让他心惊的是,心口那沉甸甸的冰冷感,在刚才爆发的瞬间,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像是什么东西被惊醒了,又迅速沉寂下去。同时,他周身逸散出的那股寒意也瞬间收敛。
“我……”他看着惊魂未定的众人和苏晚那充满震惊与困惑的眼神,声音干涩,“……不知怎的,情急之下……”
这件事迅速传遍了小镇。林家少爷“神力爆发”、“勇救孩童”成了美谈,但林逢那瞬间冰冷如杀神的眼神和逸散的寒意,也成了不少人私下议论的怪谈。苏晚看向他的目光,除了后怕,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深深的忧虑。王莽听闻后,则是嗤之以鼻,眼中嫉恨更甚,私下嘀咕:“装神弄鬼!”
就在林逢竭力适应这具身体和灵魂深处的魔影,试图在林家镇的日常中寻找一丝平静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小镇!
“玉清派!是玉清派的仙师驾临了!”
“仙缘测试!十五到十八岁的少年郎,速去镇中央广场集合!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锣声喧天,人潮汹涌。林府内,林守业激动得满面红光,几乎是冲进了林逢的书房。
“逢儿!天佑我林家!玉清仙宗大开山门,遴选弟子!此乃百年难遇的仙缘!快,快随爹去!”林守业不由分说,拉起还有些怔忡的林逢就往外走。
玉清派!!!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逢的灵魂深处!瞬间点燃了血海深仇的记忆——全馨真人那冰封万物的眼神、漫山遍野的“伏诛”嘶吼、月姬那淬着诛心草幽蓝寒光的匕首!一股冰冷刺骨的戾气混合着滔天恨意直冲顶门!灵魂深处,林峰的意志在咆哮,在冷笑!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剧烈的疼痛混合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将那股几乎破体而出的杀意和灵魂深处的嘶吼压了回去。心口那块冰冷的“巨石”剧烈地搏动着,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凶兽,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
林守业并未有察觉到林逢的异样
“爹,我……”他甩了甩手,本能地想抗拒这命运的嘲弄,这深入仇敌腹地的安排。
“莫要迟疑!此乃光宗耀祖,改变命数之机!快走!”林守业眼中是望子成龙的灼热火焰,不容置疑地将他拉向那沸腾的广场。
镇中央广场已是人山人海,声浪鼎沸。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三位身着月白道袍、气度超然的修士,宛如谪仙临凡。为首者面容清癯,眼神平和深邃,仿佛能包容万物,又隐含洞察一切的威仪,正是玉清派外门执事——清虚子。左右侍立的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修士,神情肃穆,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激动的人群。
林逢被父亲推到人群前方,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和心口剧烈的悸动。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所熟悉之人
而那铁塔般的身影格外显眼,黝黑的脸上激动得发亮,看见林逢,立刻咧开大嘴,声如洪钟地喊道:“林少爷!你也来了!太好了!俺们一起去!”
苏晚她也在人群中,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林逢。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线,她秀眉紧蹙,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浓浓的忧虑。当林逢的目光扫来时,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小心。”那份关切,纯粹而炽热。
王莽这位米铺少东瘦高的身影挤在一旁,看到林逢出现,尤其是苏晚那毫不掩饰的关切目光,他眼底的嫉恨如同毒蛇般缠绕,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清虚子抬手,虚按空中。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无形压力瞬间笼罩整个广场,所有的喧闹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瞬间归于寂静。
“贫道清虚子,奉玉清仙宗法旨,于此遴选有缘弟子,踏入仙途,求索大道。”清虚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仙路漫漫,首重根基。今日测试,分三关:一测灵根资质,乃仙道之基;二测心性毅力,为登天之梯;三测体魄根骨,乃护道之盾。三关皆过者,方可入我玉清外门。现在,念到名字者,依次上前。”
测试在高台一侧进行。一座半人高的古朴玉盘,中央镶嵌着一颗剔透无暇的水晶球,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被叫到名字的少年少女,怀着激动与忐忑,将手按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会根据测试者的灵根属性与纯度,绽放出不同色泽与强度的光芒。
“木火双灵根,品相杂品,唉……下一位”男修士叹了口气,今年又是白忙活了,随后又喊到:
“张铁牛!”
铁牛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粗糙有力的大手用力按在水晶球上!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浓郁、厚重、凝实的土黄色光芒骤然爆发,如同大地般沉稳坚实,瞬间充斥了整个水晶球,光芒稳定而强盛!
“土系单灵根,品相……上品!太好了!”负责记录的年轻男修士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高声宣布。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羡慕的惊叹。张铁牛咧着嘴,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苏晚!”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将白皙纤细的手掌轻轻贴上水晶球。
嗡!
柔和清亮的蓝色光芒如水流般荡漾开来,充满了灵动的气息,其中数缕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水草般摇曳生辉,与蓝光交相辉映。
“水木双灵根,主水,品相……中品!甚好!”旁边的年轻女修士眼中也露出赞许之色。苏晚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清浅而动人的笑容,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林逢。
“王莽!”
王莽带着一丝倨傲上前,将手按上。水晶球亮起红、黄、绿三色光芒,光芒驳杂,强度也较弱,彼此间互相干扰。
“火土木三灵根,驳杂不纯,品相……下品。”男修士的声音平淡无波。王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甘地退下,看向林逢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林逢看着王莽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技不如人,又能怪谁。
“林逢!”
清虚子平和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林逢感到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要穿透他的皮囊,窥视他心口的冰冷秘密与灵魂深处的混乱风暴。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心神意志,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锁住心口封印可能逸散的阴寒煞气,强力压制灵魂深处林峰意识的躁动与咆哮。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紧张、期待又因“身体不适”而显得格外苍白的富家少年。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手,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按上了那冰凉的水晶球。
而在瞬间!
异变陡生!
水晶球并未如众人预想,或王莽期待的那般黯淡无光!一股精纯到极致、冰冷刺骨的幽蓝光芒骤然从林逢掌心爆发!那光芒璀璨夺目,如同深海中凝聚的万载玄冰瞬间绽放光华!瞬间压过了之前所有人的测试异象!整个玉盘嗡嗡震颤,水晶球仿佛变成了一轮幽蓝的小太阳!以林逢为中心,方圆数尺内的空气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肉眼可见的白霜!光芒核心,隐约可见无数细碎的、如同冰晶星辰般的璀璨光点闪烁明灭,美轮美奂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负责记录的男修士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好恐怖的冰寒之力!如此纯粹!从未见过!”女修士也震惊得掩住了嘴。
清虚子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他目光如电,紧紧锁定林逢和水晶球,强大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笼罩过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纯粹、强大与霸道,远超寻常单灵根!这绝对是变异灵根!但就在那璀璨的幽蓝光芒之下,一股极其隐晦、难以捉摸却又本质森寒的……阴煞本源气息,如同深海的暗流般一闪而逝!快得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这股气息,与那纯粹的冰寒之力格格不入,却又似乎同源而生?
光芒持续了数息,才渐渐收敛,最终在水晶球内凝聚成一团深邃、稳定、散发着凛冽寒意的幽蓝光晕,光晕中那些冰晶星辰般的光点依旧清晰可见,如同冰封的银河。
“此等异象…闻所未闻!”男修士捡起笔,声音带着颤抖。
清虚子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广场:
“灵根属性:变异冰系!品阶……极品!本源之力精纯霸道,然……似有奇异波动隐伏,需入宗门后以秘法详加探查。合格!”
“极品冰灵根?!”
“天啊!变异极品灵根!!”
“林家少爷……竟然是绝世天才!!”
短暂的死寂后,全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林守业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泪纵横,几乎站立不稳。王莽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嫉妒、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几乎将他吞噬,看向林逢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
苏晚捂着小嘴,美眸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惊喜与璀璨的光芒!她看着台上那沐浴在尚未完全散尽幽蓝光芒中、脸色依旧苍白却显得格外挺拔的身影,心潮澎湃,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和更深的情愫在心中激荡。她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
林逢心中却是警铃狂震!他本想伪装平庸,低调入宗,却万万没想到这具身体被魂幡侵染后,竟显露出如此惊世骇俗、且带着魂幡本源气息的变异冰系天赋!这光芒太耀眼,那丝阴煞波动虽隐晦到极致,但清虚子那探究的目光说明他绝对有所察觉!这结果,如同一把双刃剑悬在了头顶。他默默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刺骨的寒意,脸色在众人狂热的注视下显得愈发苍白,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仅剩包括张铁牛、苏晚在内的十余人通过了灵根的测试。清虚子法诀引动,白雾升腾,将众人笼罩。
“第二关问心幻阵,照见本心。坚守灵台,一炷香为限。”
雾气弥漫,林逢瞬间坠入炼狱!
粘稠冰冷的血泊淹没脚踝!震耳欲聋的喊杀、濒死哀嚎!全馨真人那冰封万物的眼神与撕裂苍穹的剑气当头斩落!源自林峰灵魂深处的暴戾杀意与刻骨恨意如火山爆发!他双目瞬间赤红,体内那股刚刚觉醒的冰寒灵力带着一股阴煞,疯狂躁动,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迎击上去!
“这只是幻阵!我是林逢!我是林逢!!”他狠咬舌尖,剧痛混合着血腥味刺激神经。强行闭眼,调动全部意志对抗那滔天恨意。心口“巨石”疯狂搏动,散发出的寒意竟与幻境的血腥诡异地交融,带来一丝扭曲的“舒适”。
然而,月姬蚀骨温柔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师尊…您该休息了…”幽蓝匕首的寒光直刺后心!
“噗嗤!”幻境中的背叛之痛比真实更甚!绝望与焚心恨意瞬间将他吞没!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低吼撕裂喉咙!周身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丝丝缕缕幽蓝中夹杂着诡异黑气的冰寒煞气!他几乎要转身,用最残忍的手段撕碎那个幻影!
“林逢哥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充满惊惶与关切的娇呼穿透重重幻象!是苏晚!她的声音充满了纯粹的担忧,像一道清泉注入他即将沸腾的杀意之海!
林逢赤红的眼眸猛地一颤!一丝挣扎的清明强行挤入!再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一分。他不再看月姬那令人作呕的脸,不再沉溺于背叛的深渊。他调动变异冰灵根的力量,强行压制其中的阴煞,将灵魂深处林峰的咆哮和魂幡的悸动死死冻结!凭着苏晚那声呼唤带来的微弱暖意,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在血泊与杀伐的幻境中,如同走在刀山火海上,艰难前行。逸散的煞气被强行收回、冻结。
不知煎熬多久,血色褪去。他踉跄一步,跌出迷雾,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挂着殷红血线,浑身被冷汗浸透,周身散发着未散尽的凛冽寒意。凶险万分,几乎暴露核心秘密,但终究过关。
旁边,张铁牛扶着一个崩溃的少年,看到林逢出来,松了口气。苏晚几乎是跑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发丝微乱,一出来就焦急地寻找林逢的身影,看到他虚弱的样子,眼圈瞬间红了,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又碍于众目睽睽,只能紧紧攥着手帕,满眼心疼。王莽稍晚走出,狼狈不堪,看到苏晚对林逢的关切,眼中嫉恨更浓。
清虚子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逢身上,刚才幻阵中那爆发的、夹杂着诡异黑气的冰寒煞气,以及那瞬间超越年龄的恐怖痛苦与挣扎,绝非一个刚觉醒灵根的少年该有!他心中的疑云不定。“林逢、张铁牛、苏晚……过关。”声音平静,却重若千钧。
“现在黄铜测力金钟,符文密布。为第三关”
张铁牛低吼如雷,一拳轰出!“咚——!!!”巨响撼动广场,符文亮起七成以上!“体魄强健,神力天生!上佳!”
苏晚玉掌轻拍,钟声清越悠扬,符文亮起近半。“灵力绵长,体魄柔韧,上佳!”女修士赞道。
王莽铆足全力,钟声尚可,符文亮起约四成。“体魄力量,尚可。”
林逢上前。他身形颀长却略显单薄。然而握拳瞬间,心口那“巨石”再次传来清晰悸动!体内那股变异冰灵力仿佛受到牵引,瞬间流转向四肢百骸!骨骼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晶摩擦般的“咔咔”轻响,一股精纯而冰冷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并未调动太多灵力,纯粹以这被冰灵力淬炼过的体魄之力,一拳击出!
“咚!”
钟声并非震耳欲聋,却异常清越、穿透力极强!仿佛冰玉相击!更令人惊异的是,黄铜钟壁接触拳锋之处,竟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符文亮起的光芒稳定而纯粹,赫然达到了接近六成的程度!
“嘶——体魄受灵力反哺,坚韧异常,力量精纯!上佳!”男修士倒吸一口凉气,这冰灵根对体魄的改造效果也太惊人了!
王莽的脸彻底扭曲,嫉妒之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苏晚眼中异彩更盛,满是欣喜。
“苏晚,林逢,张铁牛,王莽合格!”
清虚子看着眼通过的四人,脸色复杂。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逢身上。少年站得笔直,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失血的苍白,嘴唇紧抿,漆黑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近乎死寂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清虚子清晰地感受到了潜藏的暗流——那幻阵中一闪而逝的诡异黑气煞意,那瞬间爆发的、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痛苦与恨意,绝非寻常!这极品冰灵根是惊世之资,却也是一柄悬在头顶的、随时可能反噬的双刃剑。
沉默在广场上蔓延,无形的压力让兴奋的张铁牛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王莽看着林逢的眼里充满了妒忌,也充斥着步入仙门的激动,苏晚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林逢挺直的背影,看着他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心疼得无以复加,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生怕清虚子下一刻就说出否定的话语。
片刻,清虚子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余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深邃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铁牛,苏晚,林逢,王莽”
他念出三个名字,目光尤其在“林逢”二字上微微一顿。
“尔等四人,根骨已显峥嵘,心性……亦算坚韧。可愿拜入我玉清仙宗外门,自此踏上仙途,求索无上大道?”
“愿意!俺一百个愿意!”张铁牛激动得声如洪钟,满脸涨红,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御剑飞行的英姿。
“弟子王莽,愿意。”
“弟子苏晚,愿随仙师修行!”苏晚盈盈下拜,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带着少女的虔诚与坚定。起身时,她眼波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与倾慕,深深地望向林逢的侧影。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那个沉默的少年身上。
林逢缓缓抬起头。他迎向清虚子那仿佛能穿透灵魂、带着审视与深究的目光,也感受到了身侧苏晚那炽热而纯粹的眼神。心口那块冰冷的“巨石”沉沉搏动,如同擂鼓,敲击着六百年的血仇与恨意。灵魂深处,林峰的意识在咆哮,在冷笑,嘲弄着这命运荒诞的安排——竟要他以“弟子”的身份,重返仇敌的山门!
然而,这看似屈辱的身份,却是通往力量、接近真相的唯一路径。这身惊世骇俗的冰灵根天赋,是意外的变数,也是他必须握紧的利刃!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所有的惊涛骇浪、刻骨恨意、以及一丝对苏晚纯粹情愫的复杂情绪,都被他强行压入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
他的声音不高,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广场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弟子林逢……”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清虚子,扫过苏晚担忧的脸庞,最终投向那未知的、被玉清仙门笼罩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愿入仙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