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看到代兰亭出现眼睛一亮,直接冲过来,一把钳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转过头冲李良均大声嚷嚷:
“你看我家兰丫头因为你都病倒了!光治病就花了多少钱!你还不想负责!?”
“你要是不想负责,我就去城里找你父母商量!你人摸都摸了!必须给我个说法!”
此时李红梅拽着代兰亭,像抓住最后的筹码,对着李良均洋洋得意,自认胜券在握。
“李知青!我们又要的不多,你拿出诚意来,我们两家结个亲,风风光光把兰丫头娶了!”
“就按规矩来,一百八十块彩礼,外加三转一响!”
“不然我们就去公社,去县里告你!告你耍流氓!毁坏贫农女儿的清白!看你这个知青还当不当得成!看你们家里在城里还抬不抬得起头!”
此刻外面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屋子的门也被人大大咧咧的开着,村民毫不顾忌地探头往里看。
李红梅更是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真是她的好奶奶啊。
代兰亭头晕目眩,听到李红梅的话只觉得好笑。
真要是为了她好,会一口一个她被人摸了?一口一个清白没了?
李良均一张白净的脸被气得涨红,眼神几乎要杀人。
一家子都是下三滥的货色!
一个没爹没娘、克死全家的扫把星,浑身上下透着股穷酸晦气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奶,你在说什么呢,李同志下河救我怎么就是耍流氓了!”
代兰亭的声音不高,带着病中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她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李红梅铁钳般的手中挣脱出来,身体晃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奶奶,您刚才说的话,是在往李同志身上泼脏水,也是在往我这个被救的人身上泼脏水?”
代兰亭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呼吸急促,但那双因为高烧而异常明亮的眼睛坚定地看着李红梅。
“奶难道在你眼里,我的一条命就是一百八十块彩礼?”
“我当时掉河里,如果不是李同志一直拽着我的胳膊,我要死在那了。”
李红梅气急。
眼见马上就能逼李良均低头,要到一百八十块彩礼的好事,就这么被这个赔钱的丫头片子给毁了!!!
李红梅气急败坏就要开骂:“你个……”
站在她身后的李春杏立马出声打断李红梅,温温柔柔的开始劝和两人,并且还眼神谴责地看着代兰亭:
“兰兰,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奶呢?你奶今天过来也是为了你好啊!”
“你在家不吃饭不喝水的,你奶都要担心死你了,更何况你昏迷也喊李知青的名字,你奶也是担心你心急你啊。”
“唉~而且不说别的…李知青在河里救你的时候摸你,不止是我,周围的人都看到了,你奶让李知青为你负责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的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们可是你的亲人!怎么会害你呢!”
代兰亭瞳仁深深,死死地和李春杏对视。
李春杏那看似温柔受伤实则眼睛中的得意之色掩都掩饰不住的明晃晃嘲讽地看着代兰亭。
呵,她这个四婶果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说这些话不就是打算强按牛头硬喝水,先在旁人眼中给她扣上一个不识好歹无理取闹的帽子。
还不忘记暗示旁人她是对李良均有意思的,要不是她昨天去的路上正好撞见赵自强,她说不定这会就真的无处辩驳了。
她的好四婶李春杏最注重名声,平常在村里经常帮别人忙,和刻薄的李红梅和铁公鸡一般的王桂芬在村里的风评截然相反。
李春杏一出声周围人都信服三分,都在一旁纷纷点头,旁边几个和李红梅亲近的大娘更是直接上前打算把代兰亭拽到一边。
可惜,这次她的四婶可就打错算盘了。
代兰亭用比李春杏更受伤更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身体顺势靠在墙边,躲开那几个大娘的手。
“四婶,你怎么能说谎呢?”
李春杏还以为那几句话就足够可以让这个平时懦弱愚笨的大侄女手足无措地反驳,却没想到代兰亭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当时掉河里,你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才对啊。”
“李同志当时救我牢牢抓着我的胳膊,其他什么地方都没碰。”
“四婶奶奶三婶,我没想到,我的至亲却这样侮辱我的救命恩人……甚至连我的名声都不顾……”
少女神情恍惚,嘴唇惨白干裂,哪有李春杏嘴里半点被照顾好了的模样。
周围几个清楚详情的大爷也在人群中来回交谈,证实了她的话。
“确实啊,看兰丫头这副样子和以前大柱夫妻俩还在的时候……啧啧。”
“是啊,真心为孩子好能闹得这么大?这不是把孩子名声踩地上吗?”
李春杏面色难看,李红梅双眼冒火要冲上来抓人被拦住了。
偏偏这个时候,代兰亭晃晃身体,直接瘫在地上:
“四婶,你是什么时候听见我喊李同志名字的?是昨天吗?”
"昨天我身体不舒服,中午才醒嗓子生疼,旁边连碗热水都没有。喊了几声也没人应,后面就晕过去了,还做了掉河里的噩梦。”
李春杏讪讪笑了一下神色尴尬,眼神闪烁,咬牙回:
“不……不是,是四婶听你三婶说的,四婶误会了。”
王桂芬不敢置信,上前猛推一把李春杏,手在她的脸上挠了一把。
“李春杏你放什么屁呢!?什么叫我说的?”
李春杏惊叫,恼怒地反手打回去。
李红梅紧忙上前拉架,现场登时乱成一锅粥。
没有人去管瘫坐在地上的代兰亭。
代兰亭瞳孔幽深,惨白的唇角笑意一闪而过。
怎么,现在开始难受了?
李春杏上一世和这一世张嘴就能随口胡诌她的谣言,她当然也可以反击回去。
现在这么好看的狗咬狗怎么能不再来一把火呢?
她神色凄苦,苍白的脸上有两坨高高的红晕,整个人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三婶四婶,你们别打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着想。”
几人松开的时候,李春杏脸上三道血道子,王桂芬也伤得不轻,鼻血都流了下来。李红梅也被误伤,捂着一只乌青眼。
三人冷哼一声,以为代兰亭会帮她们说话。
只要能把代兰亭嫁出去,不仅捞到一笔彩礼钱,还能顺理成章地把宅基地分了。
这些都办好,今天代兰亭这死丫头拆台的事,就暂且可以不和她计较。
却不想,代兰亭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可是……可是你们也不能往李同志身上泼脏水啊。”
“我虽然摔下河,但是我不是没有意识,李同志在河里只是拽着我的胳膊让我向上浮,四婶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李同志啊?”
李春杏噎住,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气得快要连脸上的面具都维持不住了。
李红梅忍不下去,直接出声大骂,李春杏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你个死丫头!拽胳膊就不是摸你了!你就那么贱让人随便摸你胳膊!?”
周围人那错愕鄙夷的眼神直接冲着李红梅三个人而去,李春杏苦心经营的好形象怕是今天也要裂开了。
眼泪瞬间涌出,她泪眼婆娑的哀声开口:
“奶,你怎么这么说我?”
“摸胳膊就没名声,就连旧社会都没有这样的说法,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你怎么……”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快要控制不住,李春杏急忙大声打断,强行打圆场:
“兰兰!你奶也是心急误会了,你不知道你奶的性子吗。”
“今天是奶和三婶四婶做错了,走,四婶先带你回家,一会儿再回来给李知青赔不是!”
李春杏算是明白了今天是吃鸡不成蚀把米,赶紧拽人回去,改日还能再商量怎么从代兰亭身上挖点钱,不急这一次就能一蹴而成。
代兰亭直接挥手打开李春杏拽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四婶,我是怎么摔进河里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就是你在我背后撞了我一下,才把我撞下岸,掉进河里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