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一直记着左相为秦家翻案的恩情。
她同杜辛扬素未谋面,对方名声是好是坏与她并无关系。
要是因为帮忙送信而遭到裴敬棠的发落,更甚因此连累左相……她定良心难安!
秦栀垂着头,斟字酌句的说道:“斩风定是在京中玩耍那几日与左相家这位小公子相识,两个都是孩子心性,行事不讲章法,考虑欠妥,陛下……您别怪他们。”
故意把杜辛扬和斩风一并归为‘孩子’,就是想让裴敬棠放松戒备。
他对她有着近乎偏执癫狂的占有和控制欲。
不仅自己不能过多的忤逆他,旁人在他心情不好时多看了她一眼,都会送命。
幸好他们有数日未见,病态的思念之下,裴敬棠确实能听进她的话。
他试探地问:“既是斩风托人给你带信,你要去拿么?”
秦栀迟疑了一瞬,如实道:“想去,但不行。涟漪宫的嬷嬷说了,入夜后不得传召,不可肆意走动,若有违者,轻则为圣祖皇帝陛下守陵一年,重则有牢狱之灾。祭祀后,回京就要开始选秀了,臣女可不能在这些细微末节之处落人口实。”
裴敬棠被她这番说辞成功取悦。
做他的皇后,确实比什么都重要。
“朕替你去取信?”他似笑非笑,跃跃欲试。
“不可!”秦栀一吓,声音都拔高几分。
“不可?”裴敬棠眉峰轻压,脸色沉下来。
秦栀睨着他轮廓分明的俊庞,眼色里有畏惧,更多是想笑的意味:“陛下,您想在北陵祭祀的第一天,把左相家的小儿子活活吓死么?”
裴敬棠愣了愣,似是想象出自己把京城第一纨绔吓得面色铁青的画面,薄唇松动,也是笑了。
“那杜辛扬玩世不恭,朕若能把他吓死……”
“只是吓瘫也够呛的。”秦栀抢话道,“还会牵扯出他帮臣女送信的事,从而大家都知道陛下为臣女取信。”
“所以说来说去,你是怕朕连累你?”裴敬棠恍然般的绽出宠溺笑容。
心情大好了。
秦栀眼波流转,狡黠道:“臣女已有决定,离宫这几日循规蹈矩,回城途中,抑或到了京里,再派人去取信即可。”
书信往来,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
遮遮掩掩反倒容易招来是非。
秦栀还想,若她先在这里坏了规矩,眼前这位岂不是会更加对她为所欲为?
她有问必答,实在顺从,裴敬棠也不知她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又在同他演戏?
“朕倒是想知,斩风在信中同你说了些什么。”
只要是与她有关,他都要了若指掌。
秦栀佯作无趣的模样,道:“无非是如何帮我取出金针,再有……”
“再有?”
“大抵会说几句有关陛下的、无伤大雅的坏话?”
秦栀说着,故意踮起脚尖凑近男子的脸,细细观他是否会因此动怒。
“如此,朕还是莫要寻这不快了。”裴敬棠把快要揉烂的纸条塞回她手中,从她面前行开,“这里的汤泉于你有益,以后每晚朕都会派人去接你来浸泡驱寒,好好养着罢。”
话说完时,人已绕过屏风,掀开纱帘走了出去。
就走了?
连头都没回?
秦栀呆呆傻傻的站在衣架旁,一时反应不及。
她还以为……
蓦地想起晨间,袁振特地跑到家门口同阿兄炫耀,袁绯云晋封贤妃,圣宠正浓,应该是把陛下喂饱了的。
……
一夜相安。
次日天明时分,换上统一的孝服前往后殿礼佛。
这边的事宜由太后与景和皇后共同协理。
盛大的祭祀,光站位就有一番讲究。
孝庆太后当先而立,身侧后方是景和皇后,再往后是以袁绯云为首的狩帝的后宫妃嫔,总共不过十人。
再往后,宗室贵妇自成一排,正三品以上朝臣正室自成两排,后面依次按品阶站立。
秦栀和世家贵女们站在一处,左右两边分别是右相的孙女周婉瑜,户部尚书林佑之女林若兰,还有其他官家小姐,几乎都在选秀名册上。
亦是得此机会,大家也算相互打了照面。
秦栀最好奇的就是周婉瑜了。
这位周氏嫡女相貌过人、气度不凡,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大家都穿着同样的孝服,她却像一株富贵牡丹,艳丽得让人过目难忘。
要让秦栀来评,她觉着优柔寡断的杜统领着实配不上周小姐!
与之相较,林若兰人如其名,似空谷幽兰,清丽脱俗,轻盈安静的往那儿一站,有一种目空所有的隔绝之感。
光是瞧着都觉得她不好相与。
她是景和皇后的堂妹,林家这一辈,属她年龄最小。
听说她诗画双绝,享有京中第一才女的美名。
就是性子太傲,比秦栀还年长一岁,愣是谁都看不上,拖到如今,被家中塞进选秀名册里。
间隙,有人忍不住多瞄了她几眼,被她逮住,劈头连问:“何事?看我作甚?我同你认识?”
吓得那位相貌娇憨的小姐频频道歉,泪眼汪汪。
果真不好相与啊!
秦栀看在眼里,心说这要是入了宫,三句不合就会同裴敬棠吵起来,也不知谁能吵赢……
礼佛需足足三个时辰,除了腿酸,尚不算煎熬。
秦栀全用来心不在焉的观察他人,消遣解闷了。
好容易到了午时,太后先行离开。
众目之下,景和皇后点了朝陵夫人和户部尚书家的夫人陪膳。
其他女眷逐一退出,去安排好的膳厅吃素。
就在这时,一道颐指气使的声音响起:“秦娘子在何处?”
秦栀还差一步就跨出大殿了,闻言止步,转过身去,寻望到众星拱月般站在内里的袁绯云,昂着头颅,目光尖锐的将自己紧锁。
周围还有不少女眷,胆子大些的,索性停下看戏。
秦栀缓步行去,双手叠在身前,屈膝行了一礼:“贤妃娘娘安好。”
袁绯云得意的‘哼’了一声,眼尾轻挑,张开红唇:“许久不见,你的气色倒是比在北狄时好了几分。”
秦栀得体回道:“承蒙娘娘记挂。”
袁绯云上下打量着她:“规矩也学得似模似样,总算能入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