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日,又落到这暴君的手里。
秦栀拿不准他今日心情喜怒,只能凭借过往经验,顺着他的话语,依照他的期待,做出他大抵期望的姿态,讲一些他或许爱听的。
“虽说君无戏言,可陛下尚且有后悔的余地,奴婢就惨了,这十日在家中苦练琴棋书画,《女戒》抄了不下百遍,每日还要听祖母的训斥……”
裴敬棠听得频频失笑,拉着她走到贵妃椅上坐下。
而她,被他双臂圈着,坐在自己的腿上。
秦栀这才看清,他周身罩一件飞鹤绣纹的玄色寝袍,披散的墨发还有些许湿润,一如既往的赤足。
而眼前的这张脸,依旧俊朗轩逸,英气逼人。
湿雾晕染了他的眉眼,弱化了他眉宇和眼眸深处的锐利。
他拥着她,笑意温软。
恍惚间,秦栀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紫宸殿……
只不过在她离开这几日,威严森冷的帝王居所里,因着狩帝的需要,硬生生的让工匠凿出一片泉池。
他身上那种平静的疯感,更重了。
“朕手里有一叠你手抄的《女戒》。”裴敬棠将她的手抓在掌心间,若有若无的揉捏,“那字起初勉强能看,后来越写越乱,只观字,都能想象出抄写之人有多暴躁。”
秦栀轻扬了下眼尾,也或许是在发颤。
实在难执一言。
被动的将性情暴戾的皇帝当肉垫子坐,在她这里可不算了不得的情趣。
裴敬棠察觉到她眼色里的生疏,想起十日前在船上那晚,他补偿的在她掌心上浅吻了一下:“还在怪朕?”
他也想正常些对待她,可每次情到深处,总会失控……
秦栀摇头:“奴婢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朕都放你回家了,和家人相处,不开心吗?”他完完全全的抱着她,抬起头颅,下巴抵在她的脑后,大掌占有的在她脸上摩挲,语调轻缓的提醒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奴婢了,从你回家那刻起,你只是朝陵秦氏里,最尊贵的嫡女。”
那些诋毁她的人,都被他赶尽杀绝。
“他们总是学不会闭嘴,朕只好杀鸡儆猴,给他们树立榜样。”
人死了,就安静了。
裴敬棠很满意如今的结果。
秦栀控制着紧绷的身体,略作斟酌,小心的回话:“能与家人相处,臣女自是欢喜,多谢陛下开恩。”
稍顿,她又补充说道:“若下次回家不再抄书,不用学琴棋书画……就更开心了。”
裴敬棠垂下头,埋在她的肩窝闷笑不止。
“没有下次了,祭祀结束,你就同朕回宫,朕封你做皇贵妃,可好?”他边说着,起唇叼起她肩上的软肉在齿间轻轻啃咬。
秦栀紧张得呼吸颤栗,不由攥紧拳头。
被他触碰过的每一处,像被利刃反复削刮,不疼,却似百蚁啃噬。
毒液缓慢渗入伤口,一点一滴的将她麻痹。
“不好!”她负气的说,“我要做皇后!”
裴敬棠微微怔忡,幽深的潭眸中泛出异样的光泽:“好!”
这对他而言太容易了,如同猎物主动钻进捕笼。
秦栀又反悔:“若是臣女想做陛下唯一的女人呢?”
“唯一?”裴敬棠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四目相接,他定定注视着她,语调温柔而耐心:“朕不能让大臣们失望。”
许她皇后之位,是他最大限度的给与。
秦栀面上晃过一抹失落之色:“那就皇后吧。”
说罢,她侧首躲开他的桎梏,起身行到屏风前。
像是准备更衣沐浴,动也不动的背影,更像是讨价还价不成,自顾自的站着负气。
或许是汤泉太热,水雾弥漫在各处,模糊了视线。
裴敬棠竟是望不清秦栀的心思,怀疑她不会那么乖,又担心她要的不止皇后之位,抑或独占圣宠。
他走到她的身后,没有再次把她抱住,只是保证说:“朕不会纳很多的妃嫔,选秀亦是不可取消的流程,朕会下令,让他们一切从简。”
“臣女都明白!”秦栀重重的点了个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她主动转身,面对身后似是有些无措的男子,努力冲他挤出笑容:“选秀还是按礼制来吧,臣女既上了选秀名单,自当从中脱颖而出,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裴敬棠望她的眼色,从怀疑探究,到舒展悦朗:“不过在家恶补十日,这般有信心?”
秦栀眨了眨眼:“信心不多,但有底气。臣女的底气,便是陛下。”
这话让裴敬棠彻底抒怀,不禁又把她揽进怀中:“你想如何都可以,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
秦栀顺势环住他劲瘦的腰,闭上眼道:“陛下放心吧,臣女哪儿也不会去。”
事实是,他堵死了她所有的出路,让她无处可逃……
相依相偎的两个人,身体在汤泉的簇拥下愈发燥热。
裴敬棠捧起她的脸颊忘情啄吻,褪去她的衣裳。
秦栀顺从的闭上眼,却在腰带松开的一瞬,掉出一物。
是揉一团的……纸条?
糟了!
秦栀惊得杏眼瞠圆,裴敬棠已然弯身捡起,展开来细读:“丑时三刻,观云亭下,斩风少侠有信?杜辛扬……”
他悠悠念完,垂眸向跟前的女子睇去一眼。
秦栀骇得周身冰凉,连忙解释:“这张纸条是奴婢整理衣物时,无意中在包袱中发现的,奴婢本就不会去赴约,此前也从未见过这个、杜辛扬!”
裴敬棠见她惊恐交加,眸中酝着似是而非的杀意,却是笑道:“朕又没有责怪你。斩风行事向来乖张,他给你写信,大可送进宫里,朕又不会拦着。”
秦栀慌乱的点着头:“他说要帮我寻找取出金针的法子,大概是想告诉奴婢这个。”
“不要再自称‘奴婢’。”裴敬棠再一次提醒她,语调里已有了不耐。
“臣女!”秦栀诚惶诚恐的改口,已然不敢同他对视。
裴敬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中涌动的诡谲,眸光锁在纸条末端的落款上,倏尔笑了:“左相一身清廉,刚正不阿,他这小儿子却像是来讨债的,尽与他招惹事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