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映舒也看到那馅儿中有异:“这是何物?”
秦栀不回避母亲,当着她的面取出纸条,展开来看。
——丑时三刻,北角观云亭,来取信!
看到落款那个名字,秦栀顿时头疼不已。
离宫祭祀期间本就禁止四处游荡,私会更是大忌!
昨夜她不够小心,让裴敬棠看到纸条,费了一番力气才将此事揭过。
没想到这个杜辛扬胆大妄为,也不知道他使了何种手段,竟能通过景和皇后来传信?
不对……
文映舒着急又好奇的问:“上面写了什么?娘娘对你有特别的交代?”
秦栀拿丝绢将纸条和那半块酥饼包起来,“母亲,这酥饼是娘娘亲自赐给女儿的?当时还有谁在场?我记得礼佛结束,娘娘还邀了林四夫人陪膳。”
朝中有两位林大人,其一为执掌翰林院的林茂大学士,其二便是户部尚书林佑。
又因林佑在家中排行第四,手足同僚都习惯唤他‘林四’,他的夫人便称呼为‘林四夫人’,两人的女儿是京中才学第一的冷美人林若兰。
林鸢当众点两位夫人陪膳,膳后赐酥饼,肯定是秦栀和林若兰都有份。
同样的酥饼,如何确定哪个里面藏着字条?又如何保证有字条的那枚能万无一失的送到秦栀手中?
这纸条是景和皇后帮杜辛扬传的,还是被利用了?
秦栀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那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文映舒听女儿一说,立刻觉出古怪,讷讷道:“娘娘并未当面赐给我。”
午膳用罢,喝了半盏茶,她同林四夫人一并告退。
林四夫人也得一方小院,就住在隔壁。
文映舒同她有说有聊的行回来,别过之后,跨进院门不多时,一名宫婢送来了这枚酥饼。
秦栀听完始末,满面愕然:“那宫婢说是景和皇后的人,母亲你就信了?你可见到她在娘娘身边伺候?”
文映舒依稀意识到这里头的门道有多深,摸着突跳的心口,自责起来:“是我不好,太不小心了!”
离宫的规矩有别于皇宫,宫人亦是独立出来的,混进几个刺客都不无可能。
宫婢来一趟,只道是景和皇后赏赐的酥饼,文映舒不做任何确定,秦栀来了便放了大心给她吃。
要是饼里有毒,这会儿就算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幸而这人并无害我性命之意,否则……”
秦栀话到这里,文映舒已是眼眶泛红,泫然欲泣。
她干脆的住了嘴。
说哭了,还得是她耐下性子来哄。
“母亲既已知晓厉害,余下几日可要更加仔细着才是。”秦栀很想点到为止,但见文映舒什么都不懂,只好叮嘱道,“酥饼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您千万不要对景和皇后说。”
文映舒茫茫然的望了她一眼,满脸不解的问:“为何呀?”
“那宫人来送酥饼时,可还有别人看见,听见宫人对母亲的所言吗?”
“没、没有……”
“母亲没有人证,就算把字条交给娘娘,也只能证明女儿私下与人授受不亲。到时娘娘是依法处置,还是念及旧情,对女儿网开一面呢?”
“这……”
文映舒被问住了。
秦栀再道:“此人敢假借娘娘之名,如此胆大妄为,不知背后是谁在布局,到底意欲何为。我们最好不要贸然行事,姑且看看再说。”
“你说得有道理。”文映舒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丝帕包裹的物什上,“字条上写了什么?”
秦栀故作莫测:“母亲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文映舒实在想帮忙,左思右想,眼眸忽地一亮:“不若想办法告诉文赫,让他——”
“更不可!”秦栀不等她说完,厉色道,“且不说祭祀期间严禁往来,明光台和涟漪宫相隔甚远,母亲要如何传信告知阿兄?买通宫人?还是请景和皇后带话?”
显然,都使不得。
文映舒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么?”
秦栀重新拿起那杯苦涩的冷茶,送至唇边,面无表情的浅抿一口:“我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陛下,请陛下为我决断。”
“天阙殿比明光台更要远呢!”不提还好,一提及此,文映舒又想起女儿当众顶撞贤妃,“你还是不要拿这些琐事去烦扰陛下了,陛下宠你,却也不单单只宠你。”
秦栀捏着茶杯,细细观望里面褐色的茶汤,多喝几口,好似也没那么苦了?
人在口渴的时候,面前就那么一杯茶,只能解渴为先。
是清甜抑或苦涩,滋味都是次要的。
“母亲真正想说的恐怕是:陛下若真宠我,为何都大狩二年我还是个奴婢,袁家那位却从美人晋升为贤妃?”
文映舒被戳中心思,郁郁的别过脸去生闷气。
秦栀眸光流转,带着笑意的面庞多出半分炫耀意味:“忘了同母亲说,昨夜来唤女儿的宫人,是陛下派来的。”
文映舒霍地直起半身,扭转回来,睁大眼睛望住她。
秦栀慢条斯理道:“陛下心疼我身子弱,每晚都会让宫人来接送我前往天阙殿浸泡汤泉,驱寒健体。”
“当真?!”
“女儿与那袁绯云在北狄初识就不对付,她借机刁难我,亦不是一次两次。”秦栀神色轻慢,言语间满是不屑,“母亲无需介怀,我更未将她放在眼里。贤妃之位已是他袁家从龙之功最大的赏赐。陛下送我回家待选,不过流程而已。论家世,论朝中时局,论陛下与我的情意,你们日思夜想的那个位置,早已是我囊中之物。”
这番话实在张狂,文映舒从欣喜到震惊,最后心生惶恐。
奈何秦栀太过镇定,说话时的从容自若,俨然有了与景和皇后相似的威仪与气度。
“是这般吗……”
文映舒缓慢展颜,末了,暗暗的窃喜起来。
“母亲。”秦栀意味深长唤了她一声,故意助涨怂恿道,“今日大殿礼佛,您站在宗室贵妇之中,这份尊荣是秦家数百年的累积,而‘朝陵夫人’这一封号意味着什么,您好好想想罢。莫要被穷乡僻壤的奉明袁家给唬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