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萧府库房的院门就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周嬷嬷裹紧了身上的棉袄，领着雅琴往库房去时，空中飘着细细的雪点，在青石板上洇出点点湿痕。
“夫人特意嘱咐过，账册要逐页核对，物件也都全部查看一遍，以防有人偷梁换柱。”
周嬷嬷从袖中摸出库房的钥匙，打开专门存放嫁妆的库房走了进去。
昨天她们已经清点了一部分的嫁妆出来。
接着对雅琴说道：
“尤其是那些成箱的绸缎，江南上好的云锦少了两匹，但是咱们账上都没记录，这可是要了命了。”
周嬷嬷叹了一口气，如今账上应该有的东西，可是实际库房里却没有，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库房的木门推开时扬起一阵浮尘，雅琴连忙用袖口捂住口鼻，她也是有些担心，于是约了周嬷嬷早早就过来查账。
其他几个帮忙的丫鬟婆子将库房的窗户打开，借着窗户透进的光，能看见整齐码放的木箱，从地面都快摞到了房梁上，每一个箱子上都贴着条子。
上面“苏府陪嫁”四个字虽已褪色，却仍然能知道里面的价值。
“周嬷嬷，你看这个。”
雅琴蹲下身，从木箱地下找到一片枯叶。
周嬷嬷凑近了细看，不像是普通的落叶，碾碎一点放到鼻下，能闻到一点清凉的香气。
这不是薄荷叶吗？怎么会跑到库房这里？而且刚好是在丢失云锦的箱子旁边。
“记下来。”周嬷嬷声音发沉。
雅琴握着炭笔的手微微发颤，笔尖在纸页上顿出个墨点。
夫人对萧家都是有求必应，这样都满足不了萧家的胃口？这还来这边偷东西来了！
要不是她们来这边查一趟，还发现不了这些端倪。
两人正核对着银器，忽然听见库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周嬷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雅琴继续清点，自己则悄悄挪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瞧
只见金珠正站在回廊下，手里拿着个空盆，眼睛不住地往库房这边瞟。
“这丫头来做什么？”
金珠自从被夫人当面揭穿后，便很少露脸了。
昨日夫人让金珠送月例银子过来，她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看来果然有鬼。
这金珠难不成想要再一次背叛夫人？
雅琴也看见了金珠的身影，她本就性格沉稳，想的也多，看到金珠这幅做派，便起了疑心：
“要不要喊住她？”
“不必。”
周嬷嬷按住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夫人早料到会有这出，咱们只管做自己的事。”
此时的金珠内心纠结不已，她方才假意去厨房取热水，特意绕路过来查看动静。
见到库房门打开，周嬷嬷和雅琴都在这里盘点，还有些丫鬟婆子也帮忙搬东西，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突然要查嫁妆了？这件事不知道和月例那件事有没有关系。”金珠咬了咬唇，正琢磨着该如何靠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慌忙转身时，却见苏姜云披着件石青色披风，抱着暖炉，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姜云的声音很轻，却让金珠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金珠赶忙行礼，指了指手中的空盆，挤出笑容强装淡定的说到：
“回...回夫人，奴婢刚取完热水。路过这里见好多人在这边帮忙，便想着这边需不需要人手。”
苏姜云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手指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难为你有心了。只不过这些搬运的活计，你也做不来，还是回去歇着吧。”
说罢便离开了这里。
看着苏姜云的背影消失在库房门口，金珠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苏姜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金珠生怕苏姜云察觉到什么，也怕自己会被那双眼睛洞穿心里的想法。
库房里，周嬷嬷正拿着一杆银秤。见苏姜云走进来，她连忙放下秤杆：
“夫人怎么来了？”
“外面冷，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冻着。”
苏姜云接过雅琴递来的账册，目光落在“云锦短缺”那一行。
“确定那东西是薄荷叶？”
“只有薄荷叶才是这个味道。夫人，这薄荷叶是柳姑娘才会用到的东西，老奴从没见过将薄荷放到牙粉里刷牙的。”
周嬷嬷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怀疑对象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苏姜云合上账册，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敲击，“继续查，所有短缺的物件都记清楚，不必声张。”
正说着，门外跑来了一个小厮，站在院门外说道：“夫人，二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苏姜云笑了笑，他还真的是沉得住气，第三天才找上她。
把账册塞回周嬷嬷手里，苏姜云交代道：“你们慢慢查，冷了让人多少点热茶来暖暖身子。”
萧飒川的书房里香炉飘起几缕青烟，他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枯枝发呆。
苏姜云刚进来就看见萧飒川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大冬天的大开着窗户。
还学什么文人雅士焚香，苏姜云最讨厌这个味道。
上辈子专门学了调香这门手艺，帮萧飒川调出一款专门适合他用的冷香。
萧飒川这才不在用这些烂大街的香味。
“云儿，你来了。”萧飒川回头深情款款的看向苏姜云。
苏姜云不动声色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才抬头看向面露尴尬的人。
“不知道二爷突然找我有何事？”
“云儿，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是真的爱你，你看这几年来我的后院只有你一个人，想必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苏姜云抿唇一笑，“二爷对我的心意我自然知晓，那件事都过去了，二爷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好，云儿，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我们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萧飒川坐到苏姜云身边，握着苏姜云的手说道。
苏姜云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攥紧，拼命忍住内心的不适，点了点头。
“姜云，有件事...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