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姜云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样子,跟着笑了笑,没接话。
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萧老夫人房间里的摆设,之前并没有太过在意,如今仔细一瞧,里面似乎也是有不少猫腻。
苏姜云指尖微顿,又很快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娘和二爷若是没别的事,那妾身就先回院子了。库房那边还得让周嬷嬷再清点一遍,免得还有遗漏。”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辛苦你了。”
苏姜云转身走出正厅,廊下的雪还在下,落在肩头,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周嬷嬷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夫人,您就这么让柳姑娘蒙混过关了?”
“急什么。”苏姜云脚步没停,声音压得很低,“她和老夫人想把脏水泼给春喜,咱们就顺着她们。只是春喜被发卖前,总得让她‘说’点什么——有些账,不是想赖就能赖掉的。”
周嬷嬷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萧老夫人的正厅里,炭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满室的沉郁。
萧行被冷水泼醒后,酒意去了大半,见老夫人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钱嬷嬷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萧飒川和柳梦璃也垂手站着,顿时明白自己逃不过一顿狠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孽障!”萧老夫人抓起案上的茶盏,重重搁在桌角,茶水溅出几滴在描金桌布上,“你给我跪下!”
萧行不敢违抗,“咚”的一声跪倒在地,青砖的凉意透过膝盖传来,让他打了个寒颤。“娘,我……”他想辩解,却被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打断。
“你想说什么?想说你是一时糊涂?还是想说那些债主咄咄逼人?”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手指捻着佛珠,每一粒珠子的转动都像是敲在萧行心上,“十万两银子!你当萧家是什么名门世家吗?你居然敢拿这么多银子去赌?往日里我纵着你,可没想到你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连自己的身份,连萧家整个家族的颜面都不顾了!”
萧行吓得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含糊的嘟囔道:
“可……可以前二嫂不都帮我吗?上次我输了五百两,她二话不说就给我填了窟窿,还请夫子教我读书。这次怎么就不肯了?”
这话一出,萧老夫人反而静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宠坏的小儿子,眼底闪过一丝疼惜。
“你倒是会往别人身上推。”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更显沉重,
“她在如何菩萨心肠,遇到这种事也难免有些怨气在?你知道她这次受了多大的委屈吗?”
萧行一愣,抬头看向老夫人。他只知道苏姜云落水小产后气愤回了娘家,却不清楚其中细节——之前他光顾着担心自己的赌债,根本没心思打听这些。
“你二嫂怀着孩子,和柳姑娘一同落水,孩子没了。”
萧老夫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可你二哥呢?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信柳姑娘的话,认定是你二嫂推的人,逼着你二嫂给柳姑娘道歉。你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小在苏家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最后被逼得没办法,竟要上吊自证清白!若不是下人们发现得早,你现在就见不到你二嫂了!”
萧行彻底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二嫂死了,是不是她的嫁妆也都是萧家的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用了?
可是二嫂没有生育,这种情况下只会被归还给苏家。
“换做是你,被自己的夫君这么对待,你会怎么想?”老夫人继续说道。
“她之前帮你,是念着你是她的小叔子,想着帮你走上正途。可这次,你二哥伤透了她的心,她若是还像从前那样帮你,岂不是显得她自己的委屈都不算什么?”
萧飒川站在一旁,听着母亲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自己当初做得过分,可被老夫人当众点破,还是觉得难堪,却又反驳不得。
柳梦璃悄悄抬眼,见萧行神色恍惚,心里暗自着急,却不敢插话——此刻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她若是多说一句,只会引火烧身。
萧行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悔意:
“我不知道二嫂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那现在怎么办?剩下的七万两还没凑齐,半个月后债主还会来的。”
“还能怎么办?”
老夫人叹了口气:
“只能再从我的私库里找找,实在不行,就去跟几家相熟的绸缎庄周转。至于你二嫂那边……”
她看向萧飒川,语气严肃,
“川儿,这事得靠你。姜云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心里的疙瘩没解开。你得好好哄着她,多陪陪她,她如今已经嫁入了萧家,她和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过些时日总会想开的。”
萧飒川连忙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云儿道歉的。”
老夫人又转向萧行,眼神重新变得严厉:
“至于你,从今天起,禁足在自己院子里,不许踏出院门一步!每日抄十遍《论语》,让周夫子过来盯着你。什么时候你真正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别再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再惹出祸来,我饶不了你!”
萧行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应下:“是,娘,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出去赌了。”
老夫人摆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都别忘记各自要做的事。”
萧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柳梦璃,要是苏姜云一直都是这样,那提出让她领养麟儿的事更是遥遥无期了。
柳梦璃自然是明白萧老夫人的提醒,低头掩住眼中的神色,跟着众人一起退下去了。
而另一边,柴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春喜被杖责三十后,像条破布似的扔在稻草堆上,浑身是血,气息微弱。
柴房里没有炭火,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她瑟瑟发抖。她趴在地上,意识模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样,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