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被拉回了现实粗糙的轨道。系统像是进入了贤者时间,安静如鸡。
几天后,林欢骑上饱经风霜的“饱团”小电驴,准备重操旧业——送普通外卖。不为别的,就为找点人间烟火气,冲淡点穿梭万界带来的精神恍惚感。顺便,看看能不能触发点“正常”的订单。他实在不想再给什么黄鼠狼精惦记了。
小电驴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上,五感强化后,城市的喧嚣变得层次分明:汽车的喇叭声、早餐摊的吆喝声、行道树上麻雀的叽喳声,甚至路边情侣吵架的细节都清晰入耳。林欢哼着跑调的歌:“别墅里面唱K,水池里面银龙鱼,我送阿叔茶具,他研墨下笔……”
就在他哼到“大展鸿图”时,前方一栋玻璃幕墙能闪瞎人眼的摩天楼“云鼎中心”楼下——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几个穿着保安制服、人高马大的汉子,正粗暴地推搡着一个穿着廉价西装、头发有些凌乱的男人。那男人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嘴里喊着:“你们讲不讲道理!我要见李总监!他收了我的钱!凭什么不认账!你们这是强盗!”
“滚滚滚!再闹事报警抓你!李总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为首的保安队长一脸鄙夷,用力一推。
那男人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人行道的路沿上,公文包脱手飞出,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狼狈地趴在地上,手掌蹭破了皮,渗出点血丝,眼镜也歪到了一边。
林欢本来只是路过吃瓜,但就在那男人摔倒、眼镜歪斜露出侧脸的瞬间,林欢猛地捏住了刹车!
吱——!
小电驴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下。
“张……张量?!”林欢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那个被保安推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男人,竟然是他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张量!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林欢的家乡,是南方一个地图上都难找的小县城。他的童年,灰蒙蒙的底色上,只有爷爷佝偻的背影和张家温暖的灯光。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去外地打工,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他们,只留下微薄的赔偿款和一座老屋。是爷爷靠着在镇上打零工和那点赔偿金,把他拉扯大。而隔壁邻居的张叔张婶,几乎是把他当成了半个儿子。家里炖了肉,总有他一份;衣服破了,张婶会默默补好;学校要交钱,张叔知道了总会先垫上,说“等你长大有出息了再还”。
张量比他大几个月,像个亲哥哥。两人一起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一起挨过老师的揍,也一起幻想过长大后的风光。后来林欢考上了个普通二本,去了大城市,靠着助学贷款和拼命打工才熬到毕业,一头扎进社畜的泥潭,挣扎求生。张量没上大学,脑子活络,早早在老家折腾点小生意,听说后来搞了个小作坊,专门给宾馆酒店洗床单毛巾被罩什么的(布草洗涤),在县城里也算混得还行。两人联系渐少,但那份情谊,是刻在骨子里的。逢年过节,林欢手头稍微宽裕点,总会给张叔张婶寄点钱回去,也经常给张量打电话,听他吹嘘生意经,或者抱怨小地方的难处。张量每次都说“欢子你在大城市不容易,别老惦记家里,哥罩得住!”谁能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重逢?
“量哥!”林欢顾不上小电驴,扔下车就冲了过去,一把拨开还想上前呵斥的保安,蹲下身扶起张量。
张量正忍着疼和屈辱想爬起来,听到这熟悉又带着点痞气的声音,猛地抬头,看到林欢的脸,先是一愣,随即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都带了哽咽:“欢……欢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他妈还想问你呢!”林欢快速帮他拍掉身上的灰,扶正眼镜,看到他手掌的擦伤,眉头拧紧,“怎么回事?这帮孙子为什么推你?”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几个保安,眼神里带着“灵狐仙力”淬炼过的锐利,让那几个保安心里莫名一怵。
张量看着林欢,又看看眼前气派得晃眼的陆氏大厦,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来,也顾不上丢人了,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跟林欢倒起了苦水:
“欢子,哥栽了!栽大发了!”他指着“云鼎中心”,“就这家!陆氏集团!旗下不是有好多大酒店吗?五星级的!我那小破洗涤厂,要是能拿下他们其中一家酒店的布草洗涤业务,就够吃一年了!前几个月,我托了好几层关系,花了血本,才搭上他们酒店运营部一个姓李的总监的门路。”
“那孙子暗示我,想接这活儿,得表示表示。我……我他妈也是鬼迷心窍,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东拼西凑,还借了高利贷,凑了二十万现金!亲自送给他!他当时拍着胸脯保证,说没问题,合同很快下来!”
张量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在抖:“结果呢?钱收了,人他妈就消失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好不容易打听到,才知道他把业务早就内定给他小舅子的公司了!我那二十万……打了水漂!连个响都没听见!”
他喘着粗气,眼睛通红:“我找他要说法,他根本不露面!让保安轰我!说我诬陷!说我拿不出证据!操!二十万现金啊!我哪敢留什么证据?谁知道这孙子这么黑!比资本家还黑!不,资本家好歹还签个卖身契呢!这他妈就是明抢!”
林欢听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口的玉佩微微发烫,体内的灵狐仙力似乎在呼应着他的怒火。他看着张量那张被生活捶打、此刻写满愤怒和绝望的脸,想起小时候张量替他打架背锅的样子,想起张叔张婶慈祥的笑容,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妈的,欺人太甚!”林欢扶稳张量,眼神冷得像冰渣子,“量哥,别跟这帮看门狗废话了。走,找个地方,我们慢慢说再想办法。”
他无视那几个保安警惕又带着点忌惮的目光,捡起散落的文件塞回公文包,扶着一瘸一拐的张量,走到自己小电驴旁。想了想,把小电驴锁好,直接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老城根‘王婆烧烤’.?”林欢把张量塞进后座。
烧烤摊烟火缭绕,人声鼎沸。
“老板,4瓶冰啤酒,二十个串,多放辣!”林欢扯过塑料凳子坐下。大排档的油烟味和嘈杂的人声瞬间包裹过来,和刚才云鼎中心那冰冷奢华的世界割裂开来。
张量坐在对面,捧着那杯林欢硬塞给他的冰啤酒,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低着头,半天没吭声。汗水混着刚才摔倒沾上的灰尘,在他额角留下几道泥印子。
冰凉的啤酒泡沫在杯壁上滋滋作响,像张量此刻胸腔里翻腾的憋屈。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那股灼烧五脏六腑的火。
“欢子,”张量的声音带着点啤酒沫的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廉价的塑料杯壁,“你知道的,我家那点小作坊,洗洗宾馆床单被罩。这些年,挣不到大钱,饿不死人。”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得像嚼了黄连,“前阵子,走了狗屎运,托了好几层关系,搭上了陆氏集团旗下一家大酒店管后勤采购的运营部总监李茂才......”
几瓶冰啤酒下肚,烤串的香气也压不住张量心里的憋屈。他断断续续把细节又说了一遍,包括怎么凑的钱,怎么送的钱,李总监怎么翻脸不认人,今天怎么被保安羞辱。
林欢默默听着,撸着串,眼神在烟雾后面忽明忽暗。他想起了那个灯火通明的顶层复式,想起了烛光下线条分明的腹肌,想起了低哑的“路上小心”,也想起了那句“需要时找我”。
他林欢这辈子最烦求人,尤其是求这种高高在上的资本家。现在为了张量的事,去求陆时宴?会不会显得自己挟恩图报?那霸总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可是……看着张量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提到“高利贷”时掩饰不住的恐惧,林欢心里那点纠结瞬间被碾得粉碎。去他妈的尊严!这是量哥!是把他当亲兄弟的张量!是张叔张婶的儿子!
“量哥,”林欢把一串烤得焦香的五花肉塞进嘴里,狠狠嚼了几下,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点痞气又有点豁出去的意味,“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
张量一愣,苦笑道:“欢子,你有这份心哥就知足了。陆氏集团啊,那是庞然大物!咱们小老百姓,斗不过的。算了,当哥倒霉……”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快速滑动,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跳了出来——那是陆时宴在总统套房那晚,发信息给他,他随手给保存下来
“认识个老板,欠我个人情。”林欢语气随意,像是在说“认识个卖煎饼的”,手指却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一瞬。
他心一横,拇指用力按了下去。电话接通得很快,只响了两声。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男人声音,背景音极其安静,像是在某个隔音绝佳的空间里。
“咳…陆老板?”林欢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讨债,“我,林欢。送牛排那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似乎是在确认。“说事。”言简意赅,是陆时宴的风格。
“是这样,”林欢语速加快,把张量的事儿用最精炼的话概括了一遍:小本生意,二十万现金打点陆氏旗下酒店运营总监李茂才,承诺的业务被顶给了总监亲戚,钱不退,人还被保安打了。末了,他补了一句,语气带上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狠劲儿:“就在你们云鼎中心楼下,刚发生的。”
电话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林欢几乎能想象出陆时宴此刻的样子,大概是在他那张能俯瞰半个江城的办公桌后,微微蹙着眉,眼神没什么温度。
“知道了。”依旧是毫无波澜的三个字。然后,嘟…嘟…嘟…忙音响起。
电话挂了。
林欢拿着手机,听着忙音,有点懵。这就完了?知道了?然后呢?没了?一股被敷衍的恼火和自嘲涌了上来。果然,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救命之恩?呵呵,客套话听听就得了,你还真当真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痞笑,把手机往桌上一丢。
“妈的,有钱人……”他刚想骂两句缓解尴尬。
张量眼里的光瞬间黯了下去,苦笑着摇摇头,端起啤酒又灌了一大口,呛得直咳嗽。“算了,欢子,别为难了……我再想别的办法……”那声音里的绝望,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林欢那破手机的屏幕,突然疯狂地亮了起来!
嗡!嗡!嗡!
不是电话,是短信。一条接一条,密集得像轰炸。
发信人:未知号码。
【林先生,请带您的朋友张量先生,即刻到云鼎中心A座顶层总裁办。陈明远】
【赵明远?谁?】林欢皱眉。
下一条短信紧随而至:【陆氏集团执行副总裁。陆总吩咐】
紧接着又是一条:【前台已录入您的个人信息,可人脸识别通行,权限:董事长级(临)】
最后一条:【李茂才情况已掌握,立即处理。静候】
林欢盯着那几行字,足足愣了三秒。嘴里的羊肉串签子啪嗒一声掉在油腻的桌上。董事长级权限?处理李茂才?这效率……资本家报恩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量哥,”林欢抬起头,脸上的痞笑重新绽放,这次带着点扬眉吐气的狠劲儿,“走!带你……收账去!”
两人风风火火冲到陆氏总部楼下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那几个保安还在门口晃悠,看到张量又来了,还带着个骑手,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