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档案馆的霉味钻进鼻腔时,林峰正蹲在角落翻档案。积灰的铁架像排墓碑,一行行戳在泛黄的地砖上。阳光从高窗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长条阴影,像一道道没愈合的伤疤。空气中飘着纸虫尸体的碎屑,落在他的衬衫上,白得刺眼。
“15年的死亡证明在这边。”管理员把一摞卷宗放在桌上,指甲缝里卡着黑泥,说话时露出颗缺角的门牙。“按规定,家属查档案得带身份证。你这都跑三趟了,再忘我可不管了。”
林峰把身份证拍在桌上,指尖在“林建军”三个字上反复划过。这个名字他只在那张泛黄的死亡证明上见过,母亲这辈子都在刻意避开它。卷宗封面的编号被虫蛀了个洞,像只眯着的眼睛,看得他后颈发毛。
【系统提示:检测到文件异常】
【纸张年份为2016年,与存档时间2015年不符】
【油墨成分为现代工业染料,2015年尚未量产】
【结论:该死亡证明为伪造】
林峰的手指猛地顿住,指甲在纸页上掐出半道白痕。伪造?他深吸一口气,翻开卷宗。死亡原因那一栏写着“溺水身亡,尸体未打捞”,证明人签字是“陈建国”。这个名字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太阳穴,疼得他眼冒金星。
“这陈建国是谁?”他抬头问,声音有点发紧。
管理员挠了挠头,头皮屑落在油腻的制服上。“好像是当年的项目负责人。那批海上项目死了好几个人,档案都乱糟糟的。后来听说这人发了,现在是大老板。”
【系统同步定位:陈建国2015年任凌云集团东南亚项目总指挥】
【关联记录:2018年6月18日,林建军的名字出现在凌云集团访客登记册,登记事由“找陈总”】
林峰猛地合上卷宗,铁环撞出“哐当”声。2018年?死亡证明上明明写着2015年去世。这三年里,父亲不仅活着,还去找过陈建国。这个发现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麻。
他抓起档案袋就往外跑,自行车停在档案馆门口,链条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垂在地上像条死蛇。林峰骂了句脏话,弯腰去捡链条,机油蹭得满手都是,洗不掉的腥气钻进指甲缝。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赵山河”三个字。林峰盯着那串数字,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看守所的座机号,他怎么会有自己的私人号码?
“小林啊,来我办公室一趟。”赵山河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笑意,背景里有麻将牌洗牌的哗啦声,“有你爸的东西想给你。再不来,可就给别人了。”
林峰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赵山河怎么知道他在查父亲?
【系统提示:赵山河当前位置在看守所会见室】
【他的律师十分钟前见过陈建国,两人会面时长23分钟】
【赵山河的囚服口袋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的手机号】
“赵总不是在看守所吗?”林峰捏紧车把,铁锈混着机油粘在掌心,“我可没权限进看守所见您。”
“特殊情况嘛。”赵山河笑了两声,声音突然压低,“你爸以前是我同事,在海上项目组的时候。可惜啊……”
电话突然断了,忙音像锯子一样锯着林峰的耳朵。他盯着手机屏幕,赵山河最后那句“可惜”像根毒刺,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父亲和赵山河是同事?母亲为什么从没说过?
赶到看守所时,会见室的玻璃擦得锃亮,映出林峰自己的脸,苍白得像张纸。赵山河穿着蓝白条纹囚服,头发白了一半,稀稀拉拉贴在头皮上。看见林峰,他隔着玻璃招手,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不见了,指节处留着圈浅白的印子。
“你爸叫林建军吧?”赵山河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出笃笃声,“2015年在海上项目出的事,我当时是副指挥,亲眼看着他跳的海。”
林峰的后背撞在冰冷的铁椅上。系统提示突然跳出来,绿色的数据流在屏幕边缘疯狂滚动:
【赵山河说谎值80%:2015年他在国内负责海星系统开发,根本不在东南亚项目组】
【他的指甲缝里有蓝黑墨水,十分钟前刚写过东西】
【玻璃反光显示,他身后的墙上贴着张照片,是2018年的项目组合影,你爸站在最左边】
“我爸的事,你知道多少?”林峰的声音在发抖,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机油味,混着档案馆的霉味,难闻得像谎言。
“挺可惜的。”赵山河的目光往旁边瞟,落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他当年卷走了三百万项目款,本来要判刑的,没想到出了意外。你妈当年哭得差点晕过去,还是我送她去的医院。”
这句话像耳光,抽得林峰耳鸣。卷走项目款?这和母亲说的“出远门挣钱”完全不一样。他突然想起母亲铁盒子里的账本,2015年6月21日那页有个潦草的批注:“建军,别信他们”。
【系统警报:检测到赵山河律师在隔壁房间,正在录音】
【陈建国的黑色宾利停在看守所后门,车牌号是凌云集团的公用车牌】
“我还有事。”林峰猛地站起来,铁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不想再听赵山河编瞎话,每句话都像涂了毒的糖,甜腻里藏着致命的尖刺。
走到会见室门口时,赵山河突然用手掌拍了拍玻璃,声音穿透屏障传来:“周明远是你亲叔叔!你爸的双胞胎弟弟!2018年那笔钱,他们哥俩一起拿的!”
林峰的脚步顿住了。这个秘密像颗炸雷,在脑子里轰然炸开。他想起周明远趴在康复中心窗台上的样子,想起他举着青铜酒樽的手势,想起他说“你妈知道真相”时的眼神——原来不是同情,是血脉相连的着急。
【系统提示:DNA数据库匹配成功,周明远与林建军为同卵双胞胎,基因相似度99.99%】
回到医院时,周明远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初秋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虚弱的蛇。看见林峰,他突然从轮椅上摔下来,膝盖磕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白裤子瞬间洇出块灰印。
“你爸没死!”周明远抓住他的裤脚,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布料,“被陈建国藏起来了!2018年的钱,我们都给了他……”
“什么钱?”林峰弯腰扶他起来,闻到他身上有股消毒水混着尿骚的味,是长期卧床病人特有的气息。
“项目款!我们偷偷转走的1200万!”周明远的眼睛通红,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口水挂在嘴角,“本来想救被赵山河坑的人,结果被陈建国截胡了!他说会给你爸,让他远走高飞……”
【系统扫描:周明远心率180,血压160/100,肾上腺素飙升,生理指标显示陈述为事实】
【他的轮椅扶手内侧刻着“建军”两个字,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林峰的脑子嗡嗡响。1200万?和母亲账本上的数字分毫不差。陈建国为什么要截胡?他和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建国是谁?”他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青铜酒樽,冰凉的金属能让他保持清醒。
周明远突然哆嗦起来,像看到了鬼,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是你奶奶的远房侄子!按辈分,你该叫他表叔……”
【系统提示:陈建国,男,58岁,凌云集团董事长】
【公开资料显示“与林家无任何交集”】
【隐藏关系链:陈建国的母亲与你奶奶是堂姐妹,两人1980年曾在同一纺织厂上班】
这个发现让林峰头晕。原来不是外人,是亲戚。他想起母亲床头柜里的旧相册,第三页有张全家福,奶奶旁边站着个陌生女人,抱着个小男孩——难道那就是陈建国?
他跑回母亲家,钥匙插进锁孔时,手抖得差点握不住。客厅的挂钟停在三点十七分,是母亲被送进医院那天停的。林峰翻箱倒柜找相册,在最底层的鞋盒里,摸到个硬纸板,外面裹着母亲的旧围巾。
是本红色封面的相册,塑料皮都开裂了,边角磨得发毛。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合影,边角卷得像波浪。穿西装的陈建国搂着父亲,两人都笑得露出牙齿,背景是码头仓库,吊臂上的“金海”两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2018.6.18,金海码头,钱已交”。字迹潦草,是父亲的笔锋,最后那个“交”字的捺画拖得很长,像把刀。
【系统弹出终极任务:72小时内找到金海码头仓库,获取陈建国挪用公款的证据】
【任务奖励:解锁父亲的实时定位】
【失败惩罚:母亲透析设备将“故障”,无法修复】
林峰捏着照片,指腹蹭过“金海码头”四个字。这个地方他有印象,小时候母亲带他去过,说是看大船。那天风很大,母亲抱着他站在防波堤上,指着远处的集装箱说:“你爸就在那艘船上。”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只有个地址:“城西废弃造船厂,别告诉别人。”发件人号码和上次送纸条的一样,末尾是三个6。
林峰盯着屏幕,突然想起赵山河在看守所的眼神,那不是挑衅,是求救。赵山河知道陈建国要对自己下手,故意用父亲的事把他引出来。
他抓起青铜酒樽,往城西赶。出租车路过凌云大厦时,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亮着灯,巨大的落地窗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背着手站在窗前,像尊不动的雕像。
“师傅,开快点。”林峰摸出藏在酒樽底座裂缝里的芯片,金属边缘硌得手心疼。他知道,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线索,也是陈建国最想要的东西。
离造船厂还有一公里时,车突然被拦下。穿黑西装的男人敲车窗,证件上写着“海关稽查”,但他们的皮鞋沾着泥,不像坐办公室的。林峰看着他们腰间鼓起的形状,突然明白——是陈建国的人。
【系统提示:前方500米有小路,穿过废品回收站可绕到造船厂后门】
【体力值剩余40%,建议谨慎行动】
林峰付了钱,钻进旁边的巷子。垃圾桶的馊臭味熏得他恶心,脚下的石子硌得脚生疼。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不知道是冲谁来的。
造船厂的铁门锈得掉渣,“禁止入内”的牌子歪在一边。林峰翻进去时,裤子被铁丝勾破个洞,冷风灌进裤腿,凉得像冰。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金属碰撞的叮当声,还有人在咳嗽。
他摸出手机照明,光柱扫过堆成山的集装箱。在最里面的角落,看到个熟悉的背影,正蹲在地上焊东西,火花溅起来,在黑暗中开出一朵朵小烟花。
“爸?”林峰的声音在发抖,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哭。
男人猛地回头,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下巴,像条暗红色的虫子。他手里的焊枪“哐当”掉在地上,火星溅起来,照亮了他手腕上的表——和照片里父亲戴的一模一样,表带磨得发亮。
“小峰?”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铁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找我吗?”
林峰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止都止不住。不用系统提示,他也知道,这是他爸。那双眼睛,那嘴角的痣,和他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林建军生命体征正常,左后肩有疤痕,体内有微型定位器】
【陈建国的人正在靠近,距离300米,携带管制刀具】
父亲突然抓住他的手,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硬邦邦的。“拿着这个,去码头最里面的集装箱,编号739。别信陈建国,他要杀你妈!”
仓库外传来脚步声,很沉,像穿着军靴。父亲把他推到货架后面,压低声音:“快走!就说没见过我!告诉……,账本在老地方……”
林峰躲在阴影里,捂着嘴不敢喘气。他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是个U盘,和母亲铁盒子里的一模一样。
外面传来打斗声,闷响像打在棉花上。接着是枪声,很闷,像被什么捂住了。林峰的心脏跳得像要炸开,想冲出去,脚却像灌了铅。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下来。他探出头,仓库里空无一人,地上有滩血,还在冒着热气,映着窗外的月光,红得像融化的草莓糖。
【系统提示:父亲的定位信号消失】
【终极任务倒计时:71:59:00】
林峰捡起地上的焊枪,金属柄还热着,带着父亲的体温。他知道,父亲可能又一次“死”了。但这次,他不会再相信那张假证明。
他握紧口袋里的U盘,往码头深处走。海浪拍打着岸边,腥咸的风吹得他眼睛疼。最里面的集装箱上,画着个和青铜酒樽一样的云纹图案,编号739。
【系统提示:U盘内容为2018年项目款转账记录】
【收款方:陈建国的海外秘密账户,户主名“林建军”(伪造身份)】
林峰拉开集装箱门,里面堆着的不是货物,是成箱的账本,和母亲铁盒子里的一模一样。最上面的箱子贴着张纸条,是母亲的字迹:“小峰,保护好自己。账本是命,也是刀。”
远处传来轮船的鸣笛声,悠长的声音像在哭。林峰知道,陈建国的船要开了。他抱起一箱账本,往岸边跑。不管父亲是死是活,他都要把这些证据交到该交的人手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护工发来的视频:母亲的透析机屏幕闪着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护工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先生,机器坏了!修不好!护士说……说可能撑不过今晚……”
【系统警报:母亲生命体征下降,心率55,血压80/50】
【终极任务倒计时:71:58:30】
林峰看着视频里母亲苍白的脸,氧气管里冒出的气泡越来越慢。他突然明白陈建国的毒计。他不是要杀父亲,是要用母亲逼他交出账本,逼他放弃追查。
海浪溅湿了他的裤脚,冰凉刺骨。林峰把账本塞进救生圈,推入大海。他知道,海上巡逻队早上会发现它们。然后,他举起青铜酒樽,对着天空的月亮,像举起了把刀。
他要去医院。不是去送死,是去算账。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时,林峰看到陈建国的黑色宾利就停在急诊楼前。车窗摇下来,陈建国正对着电话笑,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柔和,像个慈祥的长辈。
林峰攥紧口袋里的U盘,走进了那扇熟悉的门。ICU的方向亮着灯,像黑夜里的航标,指引着他必须走完的路。
这场用亲情和性命做赌注的博弈,他不能输。因为他身后,是父亲的血,母亲的命,还有那些被埋在账本里的真相。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林峰的脚步很稳,青铜酒樽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握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知道,推开那扇门,就是最后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