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消毒水味里，混进了点铁锈味。林峰盯着母亲床头的监护仪，心率曲线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在屏幕上扭出难看的弧度。他手里捏着刚从档案室复印的病历，纸边被指尖捻得起了毛，露出里面泛黄的纸芯。

“林先生，探视时间过了。”护士第三次来敲门，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碘伏，“你已经在这儿待了六个小时。”

林峰没动。他翻开病历第17页，目光钉在“初步诊断”那栏——“突发性脑出血”。这行字的墨迹比别的地方深，像被人用钢笔反复描过，笔画边缘晕开的墨点像细小的虫子。

【系统提示：检测到病历修改痕迹】

【修改时间：2023年8月10日 03:17（与王磊登录医院系统时间吻合）】

【是否启动“深度恢复”功能？需消耗15%体力值】

手机屏幕角落的体力值只剩65%，是昨天跟黑西装搏斗后剩下的。林峰咬了咬牙，指尖在虚拟按钮上重重一点。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修复后的病历像褪色的老照片，一点点显露出原本的样子。

“突发性脑出血”几个字被剥离，下面露出一行更刺眼的诊断——“慢性铊中毒，病程三个月”。

林峰的呼吸猛地停了。铊中毒。他想起小时候在科普书上看过，这东西无色无味，能让人的神经一点点烂掉，最后看起来就像突发重病。他突然想起母亲这三个月总说手脚发麻，当时以为是累的。

【系统同步解析：2018年凌云集团项目组曾出现3例相似症状】

【患者名单：张建军（苏晴生父）、周明远、李建国（常务副总裁）】

【诊断结果均为“不明原因神经系统损伤”】

三个名字像三颗生锈的钉子，把林峰钉在原地。张建军跳楼了，周明远中风了，李建国去年突然瘫在床上。当年他们都在同一个项目组，跟母亲和赵山河一起。

“不可能……”林峰喃喃自语。母亲是会计，每天跟账本打交道，怎么会跟这种剧毒扯上关系？

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母亲的手指在被子上抽搐，像在抓什么东西。林峰扑过去握住那只手，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是“水”字。

【系统提示：检测到李慧兰体内铊浓度异常升高】

【毒源指向：今日更换的营养液】

林峰猛地转头看输液袋。透明的液体里，沉着些肉眼难辨的白色颗粒，像没化完的盐。他一把扯掉输液针，护士尖叫着冲进来时，他已经抓起营养液瓶塞进证据袋。

“报警。”林峰的声音在发抖，“这瓶东西有问题。”

警察来的时候，护工张翠正在走廊拖地。看到穿制服的人，她手里的拖把“哐当”掉在地上，脸色白得像刷了石灰。

“张阿姨，”林峰挡住她的去路，举起证据袋，“这瓶营养液，是你换的吧？”

张翠的眼神往ICU门口瞟，脚底下挪着想溜。系统提示突然跳出来，红得像血：

【张翠儿子张浩，任职于“宏业建材”】

【该公司实际控股人是赵山河】

【银行记录：张翠账户每月收到宏业建材的“工资”，金额是她护工收入的五倍】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翠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营养液都是护士站拿的，我就是换换瓶子……”

“是吗？”林峰拿出手机，点开张浩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昨晚发的，定位在迪士尼乐园，配文“谢谢赵总给的福利”。照片里，张浩搂着个女孩，身后站着的人正是赵山河，手里还拿着个气球。

张翠的脸瞬间垮了。她突然抓住林峰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是蔡国强！都是他逼我的！”

“蔡国强？”林峰的心脏跳得像擂鼓。张猛的舅舅，那个挪用公款给赵山河的工程队老板。

“他说你妈知道太多事。”张翠的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滴在林峰的衬衫上，“2018年那笔项目款，你妈不是会计吗？她手里有账本……蔡国强说，只要让你妈醒不了，我儿子就能升主管……”

林峰的后背爬满冷汗。他想起青铜酒樽里的SD卡，赵山河和蔡国强的聊天记录里，确实提过“账本”两个字。当时他以为是假账，现在看来，那可能是真的。

【系统提示：检测到蔡国强今日去过康复中心】

【与周明远见过面】

【两人对话片段：“……账本到底在不在李慧兰手里？”“……酒樽……”】

“蔡国强还说什么了？”林峰抓紧她的手腕，感觉她的骨头硌得慌。

“他说周明远也在找那东西。”张翠突然打了个哆嗦，嘴唇发紫，“说找到账本那天，就是你妈……”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再清楚不过。林峰松开手，看着她瘫在地上哭，突然觉得这护工也可怜。她只是个棋子，被人用儿子的前程牵着走，就像自己被母亲的病牵着走一样。

警察带走张翠时，林峰摸出那个青铜酒樽。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樽身上的“马谡”二字泛着冷光，边缘的缺口是昨天从周明远那里抢来时磕的。他想起苏晴说的，这酒樽有三个，分别在他、周明远和陈建国手里。

现在周明远失踪了，陈建国还没露面。剩下的线索，只有酒樽里的SD卡。

回到临时租的公寓，林峰用放大镜盯着SD卡。上次解密只看到赵山河和蔡国强的部分聊天记录，后面还有一截被加密了。系统提示需要“关联证据”才能解锁，他猜那证据可能就是母亲手里的账本。

【系统提示：检测到SD卡剩余空间藏有加密文件夹，命名为“街亭”】

【解密条件：匹配2018年项目组全体成员签名】

林峰的目光落在桌角的项目合作协议上。母亲和周明远的签名就在上面，但还差其他人的。赵山河已经被捕，李建国瘫痪在床，张建军死了……剩下的只有陈建国。

这个人像幽灵，处处都是他的影子，却从来没露过面。林峰打开凌云集团官网，董事长陈建国的照片笑得一脸慈祥，背景是集团总部大厦。照片下面写着“毕业于清华大学，深耕科技领域三十年”，看着像个正经商人。

【系统扫描：陈建国照片经过修图，去除了右眉上的疤痕】

【关联信息：2015年某工程事故报道中，有个姓陈的负责人眉骨受伤】

傍晚的时候，医院打来电话。护士的声音带着惊喜：“林先生，你母亲醒了！能说话了！”

林峰赶到ICU时，母亲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监护仪的曲线平稳得像条直线，脸色虽然还白，但眼神清明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涣散。

“妈！”林峰扑到床边，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没那么刺鼻了。

母亲的眼珠转了转，落在他脸上。她动了动手指，示意林峰靠近。当他把耳朵凑过去时，母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信……周明远……”

林峰的心猛地一沉。

“他和赵山河……”母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袖口，“账本……”

“账本怎么了？”林峰追问，感觉母亲的力气突然大得惊人。

母亲的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但她的眼睛突然睁大，头往旁边一歪，监护仪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

“病人心率骤降！准备除颤！”护士们涌进来，把林峰推到外面。

他看着医生们围着病床忙碌，脑子里嗡嗡作响。母亲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周明远和赵山河是一伙的？那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送青铜酒樽，提醒蔡国强的阴谋，难道都是假的？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有个东西闪了下。林峰走过去，发现是张折叠的纸条，塞在消防栓的缝隙里。纸是普通的A4纸，边缘有点卷。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用打印体：“停手，否则见不到你爸。”

林峰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爸。这个词像把生锈的钥匙，捅开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小时候，他总问妈，爸爸去哪了。妈每次都红着眼眶说，爸爸出远门了，要很久才能回来。直到十岁那年，他在衣柜最底层找到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张死亡证明——2015年，溺水身亡。

可这纸条说……爸爸还活着？

【系统提示：检测到纸条边缘有微量海水盐分】

【关联信息：2015年凌云集团曾在东南亚有个海上项目，负责人是陈建国】

林峰捏着纸条，指节泛白。他突然想起母亲卧室里那个带锁的铁盒子，当时光顾着看项目协议，没注意里面还有个夹层。

他转身就往母亲家跑。出租车里，他反复看着那张纸条。字迹是打印的，但纸张边缘有个很小的缺口，像被什么东西咬过。这个缺口，他在哪见过……

对了！青铜酒樽的底座！裂缝边缘也有个一模一样的缺口！

【系统提示：青铜酒樽材质含微量海洋沉积物，与纸条盐分来源一致】

【结论：纸条与陈建国有关】

冲到母亲家时，林峰的钥匙差点插不进锁孔。他直奔卧室，把铁盒子翻出来，用酒樽底座的棱角撬开夹层。

里面没有账本，只有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里的他，旁边站着个陌生男人，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男人的手腕上，戴着块和周明远一模一样的手表，表带磨得有些发亮。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15年6月18日。正是爸爸“溺水身亡”的前三天。

【系统扫描：照片中男性为“张建军”（苏晴生父）】

【隐藏信息：照片右下角有模糊的船舷轮廓，与凌云集团东南亚项目船一致】

林峰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苏晴的爸爸？不是说跳楼了吗？怎么会和他爸、和母亲在一起？他想起苏晴说过，她爸是被赵山河逼死的。如果这是假的呢？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呢？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是段视频：周明远被绑在椅子上，脸上全是血，嘴角破了个大口子。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把玩着个青铜酒樽——正是第三个，刻着“陈”字的那个。

“想救他，”男人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砂纸摩擦玻璃，“明天中午12点，带账本到码头仓库。”

视频最后，周明远突然挣脱绳子，嘶吼着：“别来！账本是陷阱！你爸他……”

画面戛然而止。

林峰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合影。苏晴的爸爸，周明远，母亲，赵山河，蔡国强，陈建国……这些人像棋子，被无形的手摆成个诡异的局。而他的爸爸，可能就是那个藏在棋盘外的棋手。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ICU的方向亮起一盏灯，像颗孤独的星。林峰摸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短信：“你爸还活着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系统弹出新提示：

【主线任务更新：24小时内找到真正的账本，揭穿陈建国身份】

【失败惩罚：周明远死亡，你父亲的位置将永远消失】

林峰握紧了那张合影。照片里，苏晴的爸爸笑得那么灿烂，根本不像会跳楼的人。他突然想起苏晴每次提到爸爸时，眼神都会飘向窗外，像是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慢，很沉，像有人在拖着什么东西走。林峰猛地站起来，抓起青铜酒樽躲到门后。酒樽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却让他保持着清醒。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看清了来人。

是苏晴。她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拎着个黑色的包，脸色在楼道灯光下白得像纸。拐杖的橡胶头在地上蹭出“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你怎么来了？”林峰的声音在发抖，手里的酒樽差点掉地上。

苏晴没说话，只是把包递过来。拉链拉开的瞬间，林峰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封皮上印着“2018年智慧城市项目”，边角都磨圆了。

“我爸留给我的。”苏晴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他说，这东西能救所有人，也能毁了所有人。”

林峰翻开账本，第一页就是母亲的签名，字迹娟秀，和他小时候看的作业本上的字一模一样。而最后一页，贴着张剪报，标题触目惊心——“凌云集团东南亚项目船神秘失踪，十名船员下落不明”。

报纸的日期是2015年6月21日——他爸“溺水身亡”的那天。

【系统终极提示：你父亲是当年的船员之一，陈建国是船长】

【隐藏信息：周明远的真实身份是你父亲的孪生弟弟】

监护仪的警报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母亲说“别信周明远”，原来不是因为周明远和赵山河一伙，而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叔叔。这个认知让林峰的脑子更乱了。

苏晴突然抓住他的手，拐杖“哐当”掉在地上：“码头仓库是个陷阱。陈建国要的不是账本，是你。”

林峰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明白过来。苏晴知道的比她表现出来的多得多。她爸张建军没死，周明远是他叔叔，他爸可能还活着……这些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系统提示：苏晴对你的保护值90%，隐瞒值50%】

【她的秘密：张建军是陈建国的卧底，当年假死是为了潜伏】

走廊的灯光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光把苏晴的脸照得一半亮一半暗。林峰抓起账本和青铜酒樽，拉着苏晴往楼下跑。他不知道陈建国的真正目的，但他知道，明天的码头仓库，必须去。

不仅为了周明远，为了母亲，更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

跑到楼下时，苏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对面的楼顶。林峰抬头，看见个黑影站在天台边缘，手里举着个东西，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光——是最后那个青铜酒樽。

黑影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慢慢转过身。虽然看不清脸，但林峰莫名觉得，那人在笑。

【系统提示：检测到强烈敌意信号，来源：天台】

【剩余时间：11小时59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林峰握紧苏晴的手，感觉她的指尖冰凉。他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所有的秘密都会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们淹没。

但他不怕。

因为他手里有账本，有青铜酒樽，还有个愿意跟他一起面对的苏晴。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爸爸的消息。

监护仪的“滴滴”声，仿佛变成了倒计时的钟摆。林峰抬头望向ICU的方向，在心里对母亲说：妈，等我。等我把所有事情弄清楚，就来接你回家。

天快亮的时候，医院又打来电话。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先生，你母亲……她又昏迷了。但这次，她手里攥着个东西，说是给你的。”

林峰赶到医院时，护士递给他个被攥得变形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个“林”字，边缘的缺口和青铜酒樽、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爸爸的东西。

林峰把金属牌塞进贴身的口袋，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知道，这是爸爸在告诉他，别放弃。

码头仓库的会面，他必须去。不是作为猎物，而是作为猎人。

他摸出手机，给张猛发了条短信：“帮我查2015年凌云集团东南亚项目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

然后，他点开和苏晴的聊天框，输入：“明天，一起去。”

发送的瞬间，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进ICU，在母亲的脸上投下片温暖的光。林峰知道，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迎接黎明前的最后一战。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已经准备好了。青铜酒樽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握着整个真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