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法院的庭审厅比上次安静。旁听席没多少人，奶奶坐在第一排，手里攥着个平安符，是昨天去庙里求的；林正明站在旁边，时不时看一眼被告席——母亲穿着之前那件深色衣服，背挺得直，却能看出手在悄悄攥着衣角。

“现在宣判。”

法官的声音落下来，没什么起伏，却让整个厅里的空气都凝住了：“被告人柳慧，犯‘知情不报罪’。经查，系被陈建国胁迫参与，案发后主动提供录音、短信截图等关键证据，配合警方调查，犯罪情节较轻。依据《刑法》相关规定，判处有期徒刑3年，在本市女子监狱服刑，允许每月探视一次。”

母亲的肩膀突然垮了点，却笑了。不是勉强的笑，是松了口气的笑，她转头看向林峰，嘴唇动了动，声音不大却清楚：“小峰，妈终于能赎罪了。以前没保护好你外公，没敢说真相，这3年，是我该受的。”

法警走过来，给母亲戴上手铐。她没挣扎，只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眼神落在奶奶手里的平安符上。林峰跟着走到门口，看着母亲被带上警车，蓝红的灯闪着，慢慢走远。他的心里又酸又疼——这3年，不是母亲的惩罚，是她为了保护自己，为了当年的“沉默”，主动扛下的代价。

奶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别难受。你妈说了，她在里面会好好改造，我们每月去看她，带她爱吃的红烧肉，很快就过去了。”

林正明也点头：“我已经跟监狱打过招呼，让他们多照顾点。你妈身体不好，别让她干重活。”

一个月过得很快。律所帮李娜要回了工资和赔偿金，李大海被判了3年，受助生们还常来律所帮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探视那天，林峰起得早，去老宅拿奶奶做的红烧肉——保温桶里的肉还冒着热气，上面撒了点葱花，是母亲最爱吃的口味。

“跟你妈说，别担心家里。”奶奶把保温桶递给林峰，又塞了袋橘子，“她爱吃这个，你让她慢慢吃。”

监狱在城郊，走廊很静，墙是灰的，地上的瓷砖亮得反光。探视室里摆着几张玻璃桌，每个桌子旁有两部电话。林峰刚坐下，就看到母亲从里面走出来——她的头发剪短了，白了不少，穿着灰色囚服，却笑得很温柔，快步走到玻璃对面坐下，拿起电话。

“小峰，你最近好不好？”母亲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有点闷，却很清楚，“律所忙不忙？苏晴那丫头还好吗？”

“都挺好的。”林峰把保温桶推到玻璃旁的小窗口，“奶奶做的红烧肉，你趁热吃。律所帮李娜要回钱了，李大海也判刑了，现在又接了两个案子，都是帮被欠薪的人。”

母亲点点头，眼睛盯着保温桶，却没立刻去拿，反而红了。她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声音有点抖：“小峰，妈有话跟你说。当年……当年我不是懦弱，是真的怕。陈建国把你学校的照片拍给我看，说我敢把你外公的事说出去，就把你绑去冰洞做实验，跟那些孩子一样。”

她的眼泪掉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痕：“我没办法。只能假装听他的，帮他传消息，暗地里却偷偷改路线，让你避开危险。我怕你知道了会冲动，怕你去找陈建国报仇，只能瞒着你。对不起，让你误会这么久。”

林峰的鼻子突然酸了。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发烧到39度，母亲守在床边一夜没睡，用湿毛巾擦他的额头；想起他上初中，想要一双运动鞋，母亲省了半个月的菜钱，给他买了；想起南极那次，母亲故意指错逃生路线，其实是为了让他避开陈建国的埋伏——原来那些“懦弱”的背后，全是没说出口的保护。

“妈，我知道。”林峰的声音也有点抖，“我早就不怪你了。小时候你把鸡腿都留给我，自己吃青菜；我被同学欺负，你第一个冲去学校；南极那次，你明明怕得发抖，还挡在我前面。这些我都记得。等你出来，我们一起回家，吃奶奶做的饭，跟以前一样。”

母亲的眼泪掉得更凶，却笑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是监狱的稿纸，皱巴巴的，上面写着几行字：“这是我在里面写的‘受害者帮扶建议’。我想了很多，那些跟我一样‘被迫沉默’的人，其实最需要有人听他们说，别逼他们，也别让他们觉得自己错了。你把这个带给律所，或许能帮到别人。”

林峰接过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却看得很清楚：“1.先听受害者说，不打断；2.帮他们找小证据，比如聊天记录；3.告诉他们，沉默不是错，是被威胁的。”他攥着纸，心里暖得很——母亲就算在里面，也想着帮别人，想着赎罪。

探视时间到了。母亲被狱警带走，走之前还回头挥手：“小峰，别担心我！我会好好改造，早点出来！”

林峰拿着保温桶和建议纸，走出监狱。刚到门口，手机突然响了，是条陌生短信，附了个视频文件。短信内容很简单：“林先生，我是监狱的看守。这是陈建业当年在陈建国办公室装的监控，他想用来威胁林夫人，现在交给你，证明她的清白。”

林峰赶紧点开视频。画面是陈建国的办公室，时间是五年前——母亲站在桌前，手里拿着文件，陈建国背对着她打电话。趁陈建国转身的间隙，母亲飞快地从桌上拿起张纸，塞到袖口，是“实验受害者名单”。后来她走出办公室，把纸交给了奶奶，奶奶赶紧藏在衣柜里。

原来母亲当年不仅没帮陈建国，还偷偷救了那些受害者！她把名单藏起来，后来奶奶又把名单交给了“星火守护者”，帮着救了不少人。之前没人知道，直到现在看守拿出监控。

林峰站在监狱门口，风吹着，手里的建议纸有点飘。他看着视频里母亲的动作，又想起刚才母亲在探视室的笑，突然鼻子酸了。母亲从来不是懦弱的人，她是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他，保护更多人。

他掏出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奶，妈在里面很好，还写了帮扶建议。对了，有个好消息，妈当年偷偷藏了受害者名单，救了不少人，现在有监控证明了。”

电话那头的奶奶哭了，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妈不是那样的人！等她出来，我要做她最爱吃的糖醋鱼，好好庆祝！”

林峰挂了电话，抬头看天。太阳快落山了，金色的光洒在监狱的墙上，没那么冷了。他攥着母亲写的建议纸，往律所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苏晴，还要把建议用到接下来的案子里，帮更多“被迫沉默”的人。

虽然母亲还要在里面待3年，但林峰知道，这3年不是结束，是母亲新的开始，也是他们一家人的新开始。等母亲出来，他们会一起过平静的日子，一起帮更多人，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让那些沉默的人，敢说话，敢找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