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清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心。
只见李心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双眼紧闭，已然失去了意识。
清风焦急万分，连声呼喊着李心的名字，可李心毫无反应，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这可怎么办啊？”小女孩泫然欲泣，小手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那玉佩上的青光已然散去，只余下温润的触感。
清风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小女孩说道：“小施主且先回心安堂，小道须得寻求师尊相助。”
言毕，他小心翼翼地背起李心，脚步匆匆地朝着三清殿赶去。往日里需要一刻钟的脚程，此刻他只用了不到半刻钟，道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李心的衣襟上。
来到三清殿偏房，清风将李心轻轻放在床上。此时，李心的胸口微微起伏，面容痛苦，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清风无意间瞥见李心胸口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符文，那符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仿佛与李心的心跳同步。
清风心中满是疑惑，但此刻救人要紧，他来不及细想，转身便要去寻师尊。
————
李心在昏迷中，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一个宁静的夜晚，依偎在父母身边，听他们讲述着古老的故事，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画面一转，他又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四周回荡着诡异的声音，像是无数只虫子在爬行，又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他拼命地奔跑，想要逃离，却感觉双腿被死死地束缚住，寸步难行。
突然，一道强光闪过，那个怪老头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怪老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似怜悯，又似期待。李心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老头的身影渐渐模糊。
————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老者走了进来。
清风连忙起身，恭敬地说道：“师尊，李施主他突然晕倒，不知为何。”
老者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李心，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他伸出手，搭在李心的手腕上，为他把脉。
片刻后，老者叹了口气，说道：“此子心疾发作，其心内执念太深，导致心魔作祟。”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黑色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放入李心口中，又拿起一旁的水杯，慢慢喂李心服下。
随后，他对清风说道：“清风，此子心疾病发时，需辅助以清心咒稳定心神，而后用这丹药治疗。若有异常，随时告知为师。”言罢，将瓶子交到清风手中。
“至于这清心咒......”老者摩挲着长髯沉吟道，“还得另寻他法。”老者再看了一眼卧床的李心，而后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清风连忙点头，将师尊的吩咐牢记在心。他守在李心床边，目光紧紧盯着李心的脸，心中默默祈祷着李心能早日醒来。
在清风的悉心照料下，李心的脸色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
过了许久，李心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他看着眼前的清风，还有些迷糊，沙哑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清风见李心醒来，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李施主，你被妖物袭击后突然晕倒，现在可有不适之处？”
李心看向清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多谢。”
清风看着李心，认真地说道：“你这心疾，需好好调养，切不可再让心魔作祟。”
李心默默点头。
“既然你已醒来，便随小道去打扫三清殿吧。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可让你的心平静下来。”清风说道。
李心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自己晕倒之事多亏了清风相助，也不好拒绝，便挣扎着起身，随清风前往三清殿。
......
三清殿
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为整个道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道观内弥漫起一种宁静而庄严的氛围，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厚重起来。
几道零星的身影被余晖无限拉长，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手拿扫帚的李心靠向清风，有气无力地问道：“为什么要我干活啊，我又不是道士。”他带着一丝抱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干活时总觉得提不起力气。
清风专注地清扫着落叶，目不斜视，每一步的距离都似被丈量过一般，不差分毫。他淡淡道：“观内不养闲人。”
“可是我方才大病初愈，我是个病号！”李心反驳道，试图为自己找个偷懒的借口。
“观内不养无用的病号。”清风依旧淡然回应，手中的扫帚有条不紊地挥动着，将地上的落叶归拢到一起。
李心：“......”
被清风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地拿起扫帚，慢吞吞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酉时已至，晚课的钟声悠扬地响起，穿透了古老的道观，回荡在山林之间。
道观的庭院中，道士们身着灰色或蓝色的道袍，步履轻盈而有序地走向三清殿。清风与李心亦在其中，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大殿内，烛光摇曳，跳跃的火苗将墙壁上的壁画映照得栩栩如生。香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道士们按照各自的位置坐定，领头的道士手持铜铃，轻轻地摇晃，铃声清脆悦耳，与外面的虫鸣相和，构成一幅和谐的画面。
随着铃声的响起，道士们开始齐声诵读经文。经文在大殿内回荡，与烛光、香烟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氛围。让本就有些疲惫的李心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沉重。
晚课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当最后一缕经文声落下，道士们纷纷收起经卷，有序地退出大殿。
庭院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远处的虫鸣和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唉......”清风看着已然靠墙入梦的李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李施主，晚课结束了。”他伸出右手，轻轻搀扶李心。
“啊？嗯...好...的确让人受益匪浅。”李心迷迷糊糊地回应着，手搭在清风肩膀上，亦步亦趋地走出大殿，脚步还有些虚浮。
一路无言，唯有银月高悬，清辉洒落，将二人前路照得坦荡。渐渐清醒过来的李心，似无意地说：“小道士，其实你人还挺好的。”他这句话说得真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对清风的印象早已改观。
清风闻言一怔，没想到李心会如此评价自己，脸颊微微泛红。他想到先前在师尊面前还有看轻李心之意，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道士，你想赢清一吗？”李心突然驻足，认真地看着清风，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清风，你想赢吗？”
清风本想说此事异想天开，清一的剑术远在自己之上。但见得李心神色严肃，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回应道：“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决心。
李心将手搭在清风肩膀上，忍不住打趣道：“也就你还真敢想！哈哈哈哈～”回应李心的是清风的一阵白眼，却没有丝毫恼怒。
......
寮房
门外传来李心嘻嘻哈哈的声音，不时还掺杂着清风无奈的叹息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小道士我悄悄跟你说，我今天可是发现好多怪事。”李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
“清一似乎对张氏女心有所属！”
“张氏女之妹生得瘦瘦小小，吃糕点贡果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还有我是头一次见到可以附身家畜的妖物，不过没你厉害！”
“还有我今日遇见一个道貌岸然的怪老头，本以为大有来头，结果只是一个欺侮稚童的老不羞！”李心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清风越来越尴尬的神情。
李心还待继续说，清风忍不住咳嗽几声，连忙打断：“李施主切勿再背后嚼人舌根。”
“这有何说不得，萍水相逢日后也不相见！你这小道士就是太死板。”李心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脸不以为然。
当清风推开门的一瞬间，李心却呆滞在原地。原本只有他们二人居住的寮房，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此人侧躺在最角落的床榻上，一手支撑着脑袋打着哈欠，一手轻摇蒲扇，烛火灯影晃动，让人看不真切来客模样，但是那标志性的长眉长须却让李心印象深刻。
“怪老头！”李心举着烛火走至能看清来客的距离，随即大叫道，“你如何知我居住在此！”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老者，心中满是惊讶和疑惑。
老者挥动蒲扇，像是在驱逐什么，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你个小不羞休要扰老夫清梦。”
李心闻言，情知怪老头已把门外之语尽收耳底，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赧然难当。他气急败坏地正要上前与老者理论，却被清风抢先一步。
清风上前一步，恭敬地执礼道：“李施主无意冒犯师尊，还请师尊莫与之计较。”
李心一下子泄了气，原来这怪老头果真大有来头，竟是清风的师尊。他赶紧学着清风的样子，双手相抱，举于胸前，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老者穿鞋起身，摇着蒲扇悠悠地来到两人跟前。他看着李心极其不标准的拱手礼，眉头一皱，一扇子敲在李心脑袋上，愠怒道：“执礼应当左手抱右手！”
李心抬眼偷瞧老者一眼，见对方是真的发怒了，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当即规范了动作，心中却暗自嘀咕这规矩真多。
“左手为善，右手为恶，左手抱右手，寓意为扬善隐恶。”老者轻摇蒲扇，缓缓开口，“玩闹归玩闹，但汝若行道门之事须守道门之责，汝可明白？”
“明白了......”李心泄气地回应，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情愿。
“既如此，日后寮房众人所用净水，便由汝负责。”老者言罢，静静地看着李心。李心却始终一言不发，既不拒绝也不答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呵。不说话老夫就当你是默认了。”老者捻须看向清风道，“清风，随老夫去后山练剑。”
“诺。”清风拾起桃木剑，随老者走出寮房，刚走到门口，却发现李心也跟了出来，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李施主这是......”
李心双手抱胸，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偷看啊。反正怪老头也没说话，就当他默认了！”说完，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
后山竹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幽光，宛如披上了一层薄纱。
清风手握桃木剑立在青石坪上，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神情专注而肃穆。
老者倚着一棵老竹，蒲扇轻摇，看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如鹰隼般紧盯着清风的每一个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起势。”老者淡声道，声音在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风敛神屏息，剑尖微微颤抖，如寒梅初绽，缓缓划出一道圆弧。
剑势初起，尚有几分凝滞，似有云雾笼罩，不够流畅。
老者轻咳一声，提醒道：“气沉丹田，肩若松云。”
清风闻言，立时调整呼吸，双肩微沉，剑尖顿时稳如磐石。月光在剑身上流淌，映出他专注的眉眼，整个人仿佛与剑融为一体。
李心躲在竹林暗处，本想偷看热闹，却渐渐被眼前的场景吸引。
他看着清风的剑势从生涩到流畅，如溪流冲破阻碍，奔腾而下，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老者的指点总是恰到好处，不多一句废话，却总能直指要害。
当清风使出“风穿竹林”一式时，脚步稍乱，剑影散乱，老者突然掷出蒲扇，扇柄精准点在他膝弯处，沉声道：“步不正则剑斜，根基不固，何以御剑？”
清风身形微晃，迅速稳住脚步，额头已渗出细汗。他重新踏稳步法，脚尖点地，如竹节拔节，每一步都似与大地相连，沉稳而有力。
剑势再起时，竟有了几分清风穿林的疏朗之意，灵动而飘逸。李心看得入神，手不自觉地在空气中比划起来，模仿着剑招的轨迹。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坪上，映出清风挥剑的身影，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李心望着他额间的汗水，想起白天在寮房嘲笑他“死板”，如今却见他在老者的指点下，如璞玉被细细打磨，渐渐透出光华。
老者先前所言“左手抱右手，扬善隐恶”，原来这道门中的规矩，并非死板教条，而是暗含处世之道，需要用心去领悟。
老者忽然招手叫李心上前来，问道：“你且看，清风这剑势为何总差三分火候？”
李心凑近细看，只见清风的剑招虽流畅，却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气韵，仿佛缺少了灵魂。
老者捻须道：“剑由心生，心不静则剑不稳。心有执念，便如剑上蒙尘。”
李心一怔，想起白天清风谈及“想赢清一”时眼中的灼热。或许练剑不仅是招式的精进，更是心性的修炼，只有心无旁骛，才能达到剑人合一的境界。
他望着清风重新凝神聚气，剑势渐入佳境，心中若有所悟。
夜更深了，竹林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虫鸣。
李心站在一旁，看着老者偶尔指点，清风虚心受教，忽然觉得这月下练剑的场景，竟比白日里的繁华更有韵味，宁静而深远，让人沉醉其中，久久不愿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