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座三层楼阁拔地而起，飞檐翘角，雕栏玉砌，在晨曦中熠熠生辉。檐下悬着一块紫檀木匾额，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中华楼”。
楼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华美建筑指指点点。
“这才半个月不见，这里就起了这么一座气派的楼？”
“听说是个江南来的年轻富商所建，手笔可真不小。”
“今日开张，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群中，一个身着靛蓝长衫的男子静静伫立，他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眼清俊，气质儒雅，正是这座中华楼的主人——楚云澜。他面带微笑地听着四周议论，目光却不时扫视人群，像是在寻找什么。
“楚兄，一切准备就绪，吉时已到，可以揭匾了。”
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楚云澜转身，看见林惊鸿站在楼前。今日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罗裙，发髻高绾，几支玉簪斜插，既显干练，又不失女儿家的柔美。
楚云澜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点头道：“有劳林姑娘打点。”
林惊鸿浅浅一笑：“分内之事，何须客气。”
二人并肩走向中华楼正门，早有伙计捧着红绸覆盖的匾额等候。楚云澜环视四周，朗声道：
“诸位乡亲，今日中华楼开张，楚某不才，愿以此楼弘扬中华技艺，汇聚天下巧思。楼中陈列各地能工巧匠之作，从今日起，免费参观三日，茶水点心，分文不取！”
话音一落，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楚云澜与林惊鸿相视一笑，共同拉下红绸，露出匾额上“中华楼”三个鎏金大字。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群如潮水般涌入楼中。
——第一节——
中华楼内，别有洞天。
一楼大厅宽敞明亮，按区域陈列着陶瓷、织绣、木工、文房四宝等各类手工艺品。每一件展品旁都附有简介，说明其来历、工艺特点和制作匠人。
二楼设八个雅间，分别以“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命名，专供贵客品茗赏艺，洽谈生意。
三楼则为楚云澜与林惊鸿的居所和办公之处，不对外开放。
此刻，楚云澜正站在一楼大厅，为前来参观的客人讲解一件景德镇青花瓷的烧制工艺。他言语风趣，见解独到，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这青花瓷，看似简单，实则从选土、制胚、绘画到烧制，需经七十二道工序。其中最关键的是釉下彩绘，一笔下去，无法修改，全凭匠人胸有成竹...”
正说着，楚云澜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门口进来几人。为首的是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腰佩玉带，手持折扇，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大汉。楚云澜眼神微凝，认出此人正是京城有名的富商——金万财。
金万财摇着扇子，在大厅里踱步，目光挑剔地扫过一件件展品，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笑。
楚云澜不动声色地交代身旁伙计几句，继续讲解。不多时，金万财果然踱步过来，停在青花瓷前。
“听闻楚老板是江南人士，怎么想到京城来开这么个...工艺品楼？”金万财拖长了音调，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楚云澜拱手笑道：“金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楚某不才，只是觉得京城乃天下英才汇聚之地，若能以此为平台，展示各地工艺精品，既能让京城百姓开阔眼界，也能为各地匠人寻得商机，岂非两全其美？”
金万财嗤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想靠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赚钱罢了。你这楼位置极佳，装修又如此奢华，单靠卖这些瓶瓶罐罐、绣品木雕，怕是连本都收不回来吧？”
话音刚落，周围不少人都面露不忿之色，楚云澜却依然从容：“金老板多虑了，中华楼志不在牟取暴利，而在传承技艺，搭建桥梁。”
“传承技艺？”金万财随手拿起一件木雕，不屑地打量，“就这些乡下把式，也配在京城展示？”
“金老板手中的‘乡下把式’，是东阳木雕传人杜明远的作品。”清亮的女声自一旁传来，林惊鸿款步走近，面带微笑，眼神却锐利，“杜大师曾为皇宫修缮雕梁画栋，先帝赞其‘刀下有神’。金老板手中这件‘八仙过海’，是他闭关三月精心雕成，去年一件相似作品在江南拍卖，成交价是三千两白银。”
金万财脸色一变，忙将木雕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干笑两声：“原来如此，老夫眼拙了。”
林惊鸿继续道：“金老板经商有道，对工艺美术或许了解不深。这厅中陈列，有七成是各地非遗传承人的代表作，三成是年轻匠人的创新之作。就说刚才那件青花瓷，是景德镇老窑口烧制，釉料配方已传承五代，全天下懂得这门技艺的，不超过十人。”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周围人都听得真切，不禁对展品肃然起敬。
金万财面色尴尬，强自镇定地摇着扇子：“既然如此，老夫倒要好好参观参观。”说罢，带着随从匆匆向里走去。
楚云澜向林惊鸿投去感激的一瞥，低声道：“多谢解围。”
林惊鸿微微摇头：“此人来者不善，需多加提防。”
楚云澜颔首：“金万财在京城有多处产业，其中不乏古玩店和工艺铺子，视我们为竞争对手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深思，“我总觉得，他今日前来，不只是挑衅那么简单。”
——第二节——
午后，参观人流渐少，楚云澜与林惊鸿在三楼书房核对账目，规划下一步经营策略。
“三日免费参观，预计花费在五百两左右。”林惊鸿拨弄着算盘，眉头微蹙，“接下来若是正常营业，按每人五十文门票计算，每日需接待至少两百人方能维持开销。”
楚云澜站在窗前，俯瞰楼下街景，语气平静：“开门首日，已有近千人参观，口碑传开，后续客源应不是问题。我更担心的是...”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二人对视一眼，急忙下楼。
大厅中央，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正怒气冲冲地指着展柜中的一件绣品：“就是这东西！我昨日刚在你们这里买的双面绣屏风，回去一看，背面针脚杂乱，分明是次品！还说什么精品手工艺，简直是欺世盗名！”
妇人身后，两名家丁抬着一架约三尺高的绣屏，正面是精美的牡丹图，翻到背面，确是同样的图案，但针脚明显粗糙许多，与正面不可同日而语。
楚云澜眉头微皱，上前施礼：“这位夫人，可否让在下仔细看看这件绣品？”
妇人冷哼一声：“看吧！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告到官府去，说你们中华楼以次充好，欺诈顾客！”
楚云澜仔细查看绣屏，特别是边缘的木框和连接处，忽然问道：“夫人确定这绣屏是在本楼购买的？”
“当然！我昨日亲自来买的，还有你们的收据为证！”妇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
林惊鸿拿起收据细看，对楚云澜微微点头：“确是我们楼开的收据。”
楚云澜却不慌不忙，命人取来账本，对照收据编号查了片刻，抬头时眼中已有把握：“夫人，这收据确是我楼开出，但购买的并非这架绣屏，而是一对苏绣枕套。”
妇人脸色微变，强自镇定：“胡、胡说！就是这绣屏！”
楚云澜指向绣屏底座一角：“夫人请看，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周’字。这架绣屏是湘绣大家周清芷老师的作品，她的所有作品都会在隐蔽处绣此标记。而本楼售出的周老师作品，都会在账本中特别注明。”
他翻开账本，展示给围观的客人看：“诸位请看，这架‘牡丹双面绣屏’至今仍在售品名录中，并未售出。反倒是这对苏绣枕套，昨日确由这位夫人购买，价值十五两银子。”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妇人面色涨红，支吾道：“许、许是我记错了...”
“不是记错，是故意调包！”清亮的女声自门口传来，众人回头，见一位身着素雅旗袍的女子步入厅中，约莫三十五六年纪，气质温婉，眼神却锐利。
“周大师！”楚云澜与林惊鸿同时出声，来人正是湘绣大师周清芷。
周清芷向楚云澜微微颔首，随即走到绣屏前，仔细查看后冷笑道：“这仿冒者手艺不错，正面几乎以假乱真，但背面破绽百出。”她指向绣屏一角，“我绣双面绣，从不起结，线头全部藏在经纬之中，而这件作品线头明显，针法也非我周派技艺。”
她转身面对妇人，目光如炬：“说吧，是谁指使你来败坏中华楼名声的？”
妇人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终于崩溃：“是、是金老板...他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拿这假绣屏来闹事...”
厅内一片哗然。
楚云澜面色凝重，对妇人道：“夫人请回吧，今日之事，我们不予追究，但请转告金老板，商场竞争各凭本事，此等行径，实非君子所为。”
妇人如蒙大赦，慌忙带着家丁离去。
楚云澜这才向周清芷深施一礼：“多谢周大师解围。”
周清芷微笑还礼：“楚老板不必客气，中华楼为各地匠人提供展示平台，我等自当维护。况且...”她眼中闪过忧色，“金万财此人睚眦必报，今日失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惊鸿轻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中华楼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耍手段。”
周清芷欣赏地看了林惊鸿一眼，又对楚云澜道：“三日后，江南工艺协会的王会长将抵京城，他德高望重，若能得他认可，中华楼在京城立足便不成问题。”
楚云澜眼中一亮：“可是王守拙会长？”
“正是。”周清芷点头，“我已向他递了帖子，他答应前来中华楼参观。这是大好机会，务必好生准备。”
送走周清芷，楚云澜与林惊鸿相视无言，都明白接下来的三日，将决定中华楼的命运。
——第三节——
接下来的两天，中华楼客流如织，名声渐起。楚云澜与林惊鸿日夜忙碌，既要接待客人，又要准备迎接王会长的到来。
第二日深夜，楼中已无客人，楚云澜独自在一楼大厅巡查，确保每件展品完好无损。当他走到陶瓷区时，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展架上，一件钧窑天青釉莲花碗的位置有些微偏移。楚云澜记忆力超群，对楼中每件展品的摆放位置都了然于心，他确定这个碗昨日并非在这个角度。
他小心地拿起碗仔细检查，碗身完好无损，但手感略有不同。真品钧窑瓷器手感温润，釉面有玉质感，而手中这件，虽外观极为相似，但细触之下，釉面略显粗糙，重量也稍有差异。
“惊鸿！”楚云澜高声唤道。
不多时，林惊鸿从三楼下来，见楚云澜面色凝重，忙问：“出了何事？”
楚云澜将碗递给她：“你看这件莲花碗。”
林惊鸿接过细看，初时不解，随即面色微变：“这是...赝品？”
楚云澜点头：“几乎可以乱真，但确是仿品。真品被人调包了。”
二人急忙检查其他展品，发现另有四件珍品被换成了高仿品，分别是：一件象牙镂雕香筒、一方端砚、一幅郑板桥的竹石图和一对白玉雕蟠螭璧。
“都是小型便于携带的珍品。”林惊鸿清点后，面色凝重，“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调包，定是内鬼所为。”
楚云澜沉吟片刻：“未必是内鬼。这几日客流量大，若有人混在人群中，趁伙计不备，快速调换，也不是不可能。”
“但能做出如此高仿品，绝非寻常人物。”林惊鸿仔细端详那件假莲花碗，“这仿制手艺，几乎可以假乱真。”
楚云澜忽然想起什么：“惊鸿，你去查查这两日的客人登记簿，看看有没有特别的人物来访。”
林惊鸿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拿着登记簿回来：“有一人值得注意——‘妙手书生’崔明。”
楚云澜眼中闪过寒光：“果然是他！江湖传言崔明仿制古玩的手艺天下无双，且擅长易容混入，调包真品。金万财这是下了血本。”
“现在怎么办？王会长后日就到，若让他发现楼中有赝品，中华楼的声音就全毁了。”林惊鸿忧心忡忡。
楚云澜沉思良久，忽然眼中一亮：“将计就计。”
——第四节——
第三日一早，中华楼照常开门迎客。楚云澜与林惊鸿表现得一切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展品被调包。
中午时分，金万财再次现身，大摇大摆地走进中华楼。
“楚老板，三日免费期将满，生意可还兴隆？”金万财摇着扇子，笑容可掬。
楚云澜迎上前，笑容满面：“托金老板的福，还算不错。今日金老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金万财眯着眼：“听说楚老板这里有不少珍品，老夫想开开眼界，不知可否为老夫介绍一二？”
楚云澜心中明了，这是来验收“成果”了，便笑道：“荣幸之至。”
金万财径直走向陶瓷区，假意欣赏片刻，最终停在那件钧窑莲花碗前：“这件钧窑碗不错，釉色纯正，形制典雅，应是真品无疑。”
楚云澜点头：“金老板好眼力，这确是宋代钧窑真品，是本楼镇馆之宝之一。”
金万财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又走向文房区，拿起那方被调包的端砚，摩挲片刻：“好砚！触手生温，石质细腻，呵气成云，确是上等端溪老坑石材。”
楚云澜笑容不变：“金老板果然识货。”
金万财又接连“鉴赏”了另外几件被调包的珍品，无不啧啧称赞，认定皆为真品。楚云澜一一应和，态度恭敬。
最后，金万财心满意足，笑道：“楚老板这里果然宝贝不少，改日老夫定要带上几位懂行的朋友再来鉴赏。”
楚云澜躬身：“随时欢迎。”
金万财得意离去后，林惊鸿从屏风后转出，低声道：“他已确认过那些赝品，定是以为我们毫不知情。”
楚云澜冷笑：“他既已入彀，接下来就该我们收网了。”
当日下午，楚云澜派人四处散发请帖，声称明日将有一位大人物莅临中华楼，特邀京城各界名流共同见证一场“珍品鉴赏会”。
消息一出，京城各界议论纷纷，都好奇这开业仅三日的中华楼，能请来什么大人物，又有什么珍品可鉴赏。
金万财自然也收到了请帖，他自以为明白楚云澜的打算，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想硬撑，明日就让你身败名裂！”
——第五节——
第四日清晨，中华楼尚未开门，门外已聚集了不少前来围观的人群。收到请帖的各界名流也陆续抵达，被请上二楼雅间。
已时整，一辆朴素马车停在中华楼前，楚云澜与林惊鸿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车帘掀开，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缓步下车，正是江南工艺协会会长王守拙。
“王会长大驾光临，晚辈荣幸之至。”楚云澜深施一礼。
王守拙捋须微笑：“楚老板不必多礼，周大师信中对你和中华楼赞誉有加，老夫早就想来看看了。”
将王守拙请上二楼主位后，楚云澜环视满堂宾客，朗声道：“感谢诸位今日莅临中华楼。本楼开业三日，承蒙京城父老厚爱，客似云来。为表谢意，特举办今日鉴赏会，请诸位共赏几件珍品。”
金万财坐在角落，嘴角挂着冷笑，只等楚云澜拿出那些赝品，便要当众揭穿。
楚云澜先命人拿出几件普通珍品，请王守拙点评。王会长一一评点，见解精辟，赢得满堂彩。
随后，楚云澜话锋一转：“接下来这几件，是本楼珍藏的精品，请王会长和诸位鉴赏。”
伙计捧出的第一件，正是那件钧窑莲花碗。
金万财立刻起身：“且慢！”
众人目光齐聚他身上，金万财大步上前，拱手道：“王会长，诸位，在下对古玩略有研究，看着这件钧窑碗，似乎有些问题。”
楚云澜故作惊讶：“金老板何出此言？”
金万财自信满满：“钧窑真品，釉面温润如玉，釉色过渡自然，而这件...”他拿起碗，假意细看，忽然面色大变，话音戛然而止。
手中这件碗，釉面晶莹，手感温润，分明是真品！
楚云澜关切地问：“金老板，这件碗怎么了？”
金万财冷汗直流，支吾道：“没、没什么...是在下看错了...”
楚云澜笑道：“金老板太过谨慎了。请放心，中华楼展出的每一件作品，都经过严格鉴定，绝无赝品。”
接着，楚云澜又命人拿出那方端砚、白玉雕蟠螭璧等物，金万财眼睁睁看着一件件他确认过的赝品，全都变成了真品，惊得目瞪口呆。
王守拙仔细鉴赏这些作品，连连点头：“好！都是难得的珍品！楚老板能收集到如此多精品，可见用心。”
楚云澜躬身谢过，忽然道：“其实，今日还请诸位鉴赏几件特殊作品。”
他命人又取来几件物品，摆放在桌上——正是之前被调包的赝品。
金万财面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楚云澜拿起那件假钧窑碗，对众人道：“这几件，是几乎可以乱真的高仿品。诸位可知，它们从何而来？”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楚云澜。
“三日前，有人将这些赝品与楼中真品调包。”楚云澜声音转冷，“幸得及时发现，才未造成损失。”
众人哗然，纷纷议论是谁如此卑鄙。
楚云澜却忽然笑道：“不过，这些仿品手艺高超，几乎可以乱真。制作这些仿品的人，可谓技艺超群，只是用错了地方。”
他转向王守拙：“王会长，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中华楼不仅展示传统工艺，也愿为有才华的匠人提供改过自新的机会。若制作这些仿品的人愿意现身，中华楼愿以重金聘为修复师，专门负责古玩修复与鉴定。”
这一转折，出乎所有人意料，连金万财都愣住了。
王守拙抚掌赞叹：“好！楚老板胸襟广阔，老夫佩服！技艺本无对错，关键在于用之何处。若能引导此类人才走上正途，实乃工艺界幸事！”
满堂宾客也纷纷称赞楚云澜的胸怀。
鉴赏会圆满结束，王守拙当场题写“匠心独运”四字相赠，这对中华楼而言，无疑是极高的认可和荣誉。
送走宾客后，楚云澜与林惊鸿相视而笑。
“你何时将真品换回的？”林惊鸿好奇地问。
楚云澜微笑：“昨夜。我早料到金万财会来确认，所以等他来过之后才行动。真品一直藏在密室里。”
“那崔明...”
“我已派人送去聘书和百两定金。”楚云澜望向窗外，“如此人才，沦为商人争斗的工具，太可惜了。”
林惊鸿眼中满是欣赏：“经此一事，中华楼名声大振，金万财偷鸡不成蚀把米，短期内应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楚云澜点头，却又轻叹：“商场如战场，今日虽小胜一局，但前途依然多艰。”
“有你运筹帷幄，有我打理内外，何惧之有？”林惊鸿微笑，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
楚云澜闻言，心头一暖，二人并肩而立，望向楼下繁华街景。
中华楼的招牌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楼内雕梁画栋，宛若一幅徐徐展开的锦绣画卷。而这画卷，才刚刚起笔。
——第六节——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中华楼后院。来人轻功极高，落地如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后门。然而，就在他伸手推门的刹那，周围忽然灯火通明。
楚云澜与林惊鸿从廊柱后转出，四名护院手持棍棒，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崔先生既已收到聘书，为何不走正门，而要夜半来访？”楚云澜含笑问道。
黑衣人身体一僵，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清瘦的面孔，约莫四十上下，眼神锐利中带着几分惊疑。
“你们...如何知道我会来？”
林惊鸿轻笑：“夫君料定，以崔先生之心高气傲，必不甘心就此认输。白日送来聘书，先生若直接接受，面子上过不去；若直接拒绝，又舍不得这施展才华的正当平台。故而必定会夜探中华楼，一试我等虚实。”
崔明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楚老板神机妙算，崔某佩服。”
楚云澜拱手道：“崔先生仿制手艺天下无双，楚某真心相邀，望先生能留下，共同弘扬中华工艺。薪水待遇，但凭先生开口。”
崔明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几件仿品，你们是如何识破的？我自认已做到极致，便是王守拙亲至，也未必能分辨真伪。”
楚云澜与林惊鸿相视一笑。
“先生可记得那件钧窑莲花碗？”楚云澜问。
崔明点头：“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楚云澜从袖中取出真品碗，又命人取来那件仿品，将两碗并排放置。
“先生手艺确实登峰造极，外观、重量、手感几乎一模一样。但...”楚云澜将两碗轻轻翻转，指向碗底一处极细微的纹路，“真品碗底这道‘蚯蚓走泥纹’，是钧窑特有的烧制痕迹，非人力可仿。我早在每件真品上都做了只有自己才能识别的标记。”
崔明俯身细看，果然见真品碗底有极细微的纹路，而自己的仿品则无。他怔了半晌，忽然大笑：“原来如此！我自以为技艺无双，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笑罢，他整衣肃容，向楚云澜深施一礼：“崔某愿为中华楼效力，只求能向楚老板多学些鉴别真伪的本事。”
楚云澜连忙扶起：“先生不必多礼，今后我们互相学习。”
林惊鸿笑道：“已为先生备好房间，今夜便请在中华楼安歇吧。”
崔明感激点头，随伙计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林惊鸿轻声道：“得此人才，中华楼如虎添翼。”
楚云澜颔首，眼中却有深思：“惊鸿，你可觉得，金万财此次行事太过急躁简单？以他在京城的势力，若要对付我们，应有更多手段。”
林惊鸿蹙眉：“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背后另有其人。”楚云澜望向远处黑暗中巍峨的皇城轮廓，“中华楼立足京城，触动的不仅是商家的利益。”
林惊鸿面色凝重起来：“那我们将如何应对？”
楚云澜微微一笑：“以不变应万变。任他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秉持初心，何惧风雨？”
二人携手入内，中华楼的灯笼在夜色中轻轻摇曳，照亮门楣上“雕梁画栋起新楼”七个大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楼内，一场关于传承与创新、竞争与合作的商贸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