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薄雾如纱，笼罩着朱雀大街。中华楼门前的石板路上，已有早起的行人驻足。三楼书房内，楚云澜凭窗而立，目光掠过楼下渐渐聚集的人群，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惊鸿轻推门扉，端着一盏新沏的龙井步入房中：“崔先生一早就去了工坊，说要赶制一批新样品。看来他是真心留下来了。”

楚云澜转身接过茶盏，茶香氤氲中，他的眉眼柔和了几分：“金万财那边可有动静？”

“出奇的安静。”林惊鸿走至窗前，与楚云澜并肩而立，“这反倒令人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楚云澜轻啜一口清茶，“今日起开始收费参观，才是真正的考验。”

楼下传来伙计开门迎客的声响，中华楼新的一日开始了。

——第一节——

收费首日，中华楼门前虽不似前几日般摩肩接踵，却也是人流不断。五十文钱的入场费并未阻挡京城百姓对精美工艺的好奇与热情。

已时刚过，楼内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

为首的是个身着藏青色绸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目光如炬，身后跟着两名年轻随从，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楚云澜正在为几位客人讲解一幅双面绣屏，见来人气质不凡，便示意林惊鸿上前接待。

“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中华楼吧？”林惊鸿含笑迎上，“需要小女子为您介绍吗？”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落在那幅绣屏上：“这可是苏绣？”

林惊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客官好眼力，这正是苏州绣娘陆雪芹的双面异色绣《荷塘清趣》，正面为夏日荷塘，反面为秋日残荷，用的是陆家独创的‘千丝万缕’针法。”

男子俯身细看，啧啧称奇：“正反两面，不仅图案不同，连季节意境都截然相反，妙极！不知这位陆雪芹大师，可还有其他作品？”

林惊鸿引着几人走向另一展区：“陆大师的作品在此还有三件，其中最珍贵的是这幅《万里江山图》，她耗时三年才完成。”

男子在《万里江山图》前驻足良久，眼中满是赞叹，忽然问道：“听闻前几日，楼中出了一件赝品调包的事？”

林惊鸿心中警觉，面上却不露声色：“不过是一场误会，已经解决了。”

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问，继续参观其他展区。

半个时辰后，男子带着随从离去，临行前对林惊鸿道：“鄙姓沈，来自江南，过几日还会再来拜访楚老板。”

送走客人，林惊鸿快步上楼，将方才情形告知楚云澜。

“姓沈，江南来的...”楚云澜沉吟片刻，“可是沈墨轩？”

林惊鸿一怔：“江南丝绸帮的沈大当家？”

楚云澜点头：“若真是他，此来必不简单。江南丝绸帮掌控江南大半丝绸生意，与我们的刺绣展区有直接竞争。”

“他是来探虚实的？”林惊鸿蹙眉。

“不仅如此。”楚云澜走到窗前，目送那辆远去的马车，“沈墨轩此人，眼光毒辣，生意手段高超，更重要的...他是皇商沈家的旁支。”

林惊鸿面色微凝：“看来，中华楼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楚云澜转身，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既如此，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失望。”

——第二节——

午后，楚云澜正在三楼书房查阅账目，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他放下账本，刚起身，就见林惊鸿推门而入，面色有些怪异。

“楼下有位姑娘，指名要见你。”林惊鸿语气平静，眼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楚云澜微感诧异：“什么样的姑娘？”

“一位...很特别的姑娘。”林惊鸿侧身让开，“你自己去看吧。”

楚云澜下楼，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容貌清丽脱俗，气质高雅，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她身后站着两名侍女和四名护卫，排场不小。

那女子见楚云澜下楼，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您就是楚老板吧？小女苏挽歌，久闻中华楼大名，特来拜访。”

楚云澜拱手还礼：“苏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苏挽歌嫣然一笑，打开手中木匣：“小女家中世代收藏古玩，近日得了一件奇物，特来请楚老板鉴赏。”

木匣中是一尊白玉雕成的貔貅，玉质温润，雕工精细，尤其是貔貅的双目，竟是用极小的红宝石镶嵌而成，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周围已有客人围拢过来，见到这尊玉貔貅，纷纷发出惊叹。

楚云澜却面色不变，细细打量片刻，方道：“苏姑娘这尊玉貔貅，玉质上乘，雕工精湛，尤其是这双红宝石眼睛，可谓画龙点睛之笔。”

苏挽歌面露得色：“楚老板果然识货，这尊貔貅据说是前朝宫廷之物，您看价值几何？”

楚云澜却微微一笑：“只可惜，它不是前朝之物，而是本朝仿制。”

苏挽歌笑容一僵：“楚老板何出此言？”

楚云澜轻轻拿起玉貔貅，指向底座一处极细微的纹路：“前朝宫廷玉器，必刻有内务府特制的印记。而这尊貔貅底座所刻的云纹，实则是本朝工匠大师陆子冈的独家标记。陆大师善仿古玉，每每在作品中留下自己的标记，这在行内不是秘密。”

苏挽歌面色微变，接过玉貔貅细看，果然在云纹中发现了一个极隐蔽的“冈”字。

楚云澜继续道：“不过苏姑娘不必失望，陆子冈的仿古玉器，本身已是珍品，这尊玉貔貅至少价值八百两。”

苏挽歌怔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楚老板果然名不虚传！实不相瞒，家父让我来试探您的眼力，看来中华楼确实有真才实学。”

她挥手让护卫捧上另一个更大的木匣：“这是家父的一点心意，一套明代青花瓷茶具，恭贺中华楼开业大吉。”

楚云澜不动声色地收下礼物：“多谢苏老爷厚爱，还请姑娘代楚某致谢。”

苏挽歌却眨眨眼：“楚老板不问问家父是谁？”

楚云澜微笑：“苏姑娘气度不凡，想必是京城苏家的小姐。苏老爷子掌管京城最大的古玩行‘聚宝斋’，楚某早有耳闻。”

苏挽歌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欣赏：“楚老板果然心思缜密。既然如此，挽歌就直说了，家父对中华楼很感兴趣，希望能与楚老板合作。”

楚云澜与林惊鸿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

“不知苏老爷子想如何合作？”楚云澜问。

苏挽歌笑道：“三日后，家父在府上设宴，想请楚老板过府一叙。届时，京城几位古玩行的老板都会到场，共商合作大计。”

楚云澜心知这是鸿门宴，却依然含笑应下：“苏老爷子相邀，楚某定当准时赴约。”

送走苏挽歌，林惊鸿低声道：“苏家掌控京城古玩市场多年，此次相邀，恐怕不怀好意。”

楚云澜目光深邃：“是危机，也是机遇。若能化解，中华楼在京城就算真正立足了。”

——第三节——

接下来的两日，中华楼客似云来，不仅有寻常百姓，更有不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慕名而来。楚云澜与林惊鸿忙得不可开交，崔明也在工坊中赶制新样品，几乎不见人影。

这日傍晚，打烊时分，楚云澜正准备关门，忽见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门外。

“老丈，我们已经打烊了。”伙计在门口说道。

老翁却不肯离去，高声道：“老夫要见楚老板！有要事相告！”

楚云澜闻声出来，见老翁衣衫朴素，面容憔悴，但双眼却炯炯有神，不似寻常老人。

“老丈找楚某有何事？”楚云澜温声问道。

老翁打量楚云澜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楚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云澜将老翁请入内室，林惊鸿也闻讯赶来。

老翁确认四下无人，方道：“老夫姓赵，原是宫中造办处的工匠，专司金玉雕刻。退休后，在京郊开了一家小作坊，带着几个徒弟做些活计糊口。”

楚云澜恭敬道：“原来是赵老前辈，失敬。”

赵老叹气道：“不敢当。老夫今日冒昧来访，是想提醒楚老板，有人要对中华楼不利。”

楚云澜与林惊鸿对视一眼，问道：“老丈何出此言？”

“三日前，有人找到老夫，出重金请我仿制几件中华楼的展品。”赵老从怀中取出几张图纸，“就是这几件。”

楚云澜接过图纸一看，面色微沉——图上所绘，正是中华楼中最珍贵的几件玉雕和陶瓷。

“他们要求老夫在十日内完成仿品，并特意嘱咐，要做得足以乱真。”赵老摇头道，“老夫虽需钱养家，但这种败坏行规、损人利己的事，是断然不能做的。”

林惊鸿问道：“老丈可知是谁指使？”

赵老压低声音：“那人虽未表明身份，但老夫在京城多年，认得他是苏府的大管家。”

楚云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苏家...”

赵老继续道：“老夫拒绝后，他们又去找了其他几个工匠。老夫担心他们找到愿意接活的人，对中华楼不利，特来报信。”

楚云澜深施一礼：“多谢老丈仗义执言，此恩楚某铭记在心。”

送走赵老后，林惊鸿忧心忡忡：“苏家这是要重演金万财的故技？”

楚云澜摇头：“这次不同。苏家在京城势力庞大，若他们真要对付我们，手段不会如此简单。”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惊鸿，你去请崔先生来一趟。”

不多时，崔明来到书房，听闻此事后，冷笑道：“苏家这是要借刀杀人。他们知道普通仿品骗不过楚老板的眼力，所以找专业工匠制作高仿，再找机会调包。一旦成功，中华楼声名扫地；即便失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楚云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们要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林惊鸿和崔明齐声问道。

楚云澜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们不是要制作高仿品吗？我们就帮他们一把。”

——第四节——

苏府宴会当日，楚云澜独自前往，林惊鸿留守中华楼。

苏府坐落于京城西侧的富贵巷，府邸宏伟，门庭若市。楚云澜递上请帖，被管家引至花厅。

花厅内已聚集了十余人，皆是京城古玩界的头面人物。主位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苏家老爷子苏远山。他身旁坐着苏挽歌，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

见楚云澜进来，苏远山起身相迎：“楚老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楚云澜拱手还礼：“苏老爷子相邀，晚辈荣幸之至。”

寒暄过后，众人落座。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向正事。

一位胖胖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楚老板，中华楼开业以来，声名鹊起，可喜可贺。不过，您这展示销售一体的模式，可是打破京城古玩行的规矩啊。”

楚云澜认得此人是“珍古斋”的老板钱不多，笑道：“钱老板言重了，中华楼旨在推广工艺，并非要与各位抢生意。”

另一位干瘦老者咳嗽一声：“楚老板年轻有为，想法新颖。不过古玩这行，讲究的是传承和规矩。中华楼展出那么多珍品，安保可跟得上？听说前几日就出了调包的事？”

此话一出，满座皆静，所有人都看向楚云澜。

楚云澜不慌不忙，饮了一口酒，方道：“李老板消息灵通。不过那并非调包，只是一场误会，已经解决了。”

苏远山捋须笑道：“楚老板眼力过人，老夫早有耳闻。今日难得一聚，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助兴如何？”

楚云澜心知戏肉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苏老爷子想玩什么游戏？”

苏远山挥手，管家捧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

“这里有三件玉器，其中一件是真品，两件是高仿。”苏远山揭开红布，露出三尊几乎一模一样的白玉观音，“请楚老板鉴定一下，哪件是真品。”

花厅内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这三尊观音雕工精美，玉质莹润，远远看去几乎无法分辨。

楚云澜起身，走到托盘前，细细打量。这三尊观音确实仿得极像，若非极专业的人士，根本看不出差别。

他观察片刻，忽然笑道：“苏老爷子这游戏有趣。不过，这三尊观音，没有一件是真品。”

满座哗然。

苏远山面色微变：“楚老板何出此言？”

楚云澜拿起中间那尊观音：“这尊雕工最佳，几乎可以乱真，但玉质稍显浑浊，应是岫岩玉仿和田玉。”又拿起左边那尊：“这尊玉质最好，但衣纹处理略显生硬，刀功不及中间那尊。”

最后，他拿起右边那尊：“这尊最为有趣，玉质和雕工都属上乘，但底座刻了一个极细微的‘赵’字，应是赵一铭老匠人的手笔。赵老擅长仿古，每每在作品中留下标记，这在行内不是秘密。”

他放下观音，看向苏远山：“所以，这三尊都是高仿品，而且出自不同工匠之手。苏老爷子这是在考验晚辈的眼力啊。”

苏远山怔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好！好！楚老板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他举杯向楚云澜敬酒：“不瞒楚老板，这三尊观音确实是仿品，是老夫请三位工匠大师特意制作的。今日之宴，一是想见识楚老板的眼力，二是想与楚老板谈一桩大生意。”

楚云澜举杯还礼：“晚辈洗耳恭听。”

苏远山道：“中华楼模式新颖，吸引客流的能力有目共睹。苏家愿与中华楼合作，将‘聚宝斋’的部分珍品放在中华楼展出销售，利润分成，楚老板意下如何？”

楚云澜心中明了，这是苏家见打压不成，改为拉拢。若能合作，中华楼可获得苏家的珍品资源和人脉；但同时也将受制于苏家，失去独立性。

他沉吟片刻，方道：“苏老爷子美意，楚某感激。不过中华楼初创不久，诸多事宜尚未理顺，恐辜负苏老爷子厚望。不如这样，三个月后，若中华楼仍在稳健经营，再议合作之事，如何？”

这番话既未拒绝，也未立即答应，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苏远山老谋深算，如何不懂其中玄机，笑道：“楚老板谨慎，老夫理解。那就三个月后再议。”

宴会气氛重回融洽，推杯换盏直至月上中天。

楚云澜告辞时，苏挽歌亲自送他至府门外。

“楚老板今日大展身手，令人钦佩。”苏挽歌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不过家父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楚老板要多加小心。”

楚云澜微笑：“多谢苏姑娘提醒。”

转身离去时，他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久久未移。

——第五节——

楚云澜回到中华楼时，已是深夜。林惊鸿仍在书房等候，灯下的她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

“如何？”她起身相迎。

楚云澜将宴会经过详细告知，林惊鸿听后眉头深锁：“苏家这是软硬兼施啊。拒绝了，便是与京城古玩行为敌；接受了，便成了苏家的附庸。”

楚云澜点头：“所以我争取了三个月时间。这三个月，我们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忽然道：“惊鸿，你可记得我们创办中华楼的初衷？”

林惊鸿站到他身旁：“弘扬中华工艺，为匠人提供平台，让珍品不被埋没。”

“正是。”楚云澜转身，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所以，我们不必与他们在古玩这一棵树上纠缠。中华楼真正的价值，不在于收藏了多少珍品，而在于能否成为工艺创新的摇篮。”

林惊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从明日开始，我们增设‘创新工坊’区域，专门展示年轻匠人的创新作品。同时，举办‘工艺大师讲堂’，邀请各地工艺大师来楼中讲学授艺。”楚云澜越说思路越清晰，“我们要让中华楼不仅是展示场所，更是交流、创新、传承的平台。”

林惊鸿眼中渐亮：“如此一来，中华楼的定位就与传统古玩行区分开了，苏家再也无法以行业规矩来约束我们。”

“不仅如此。”楚云澜笑道，“我还要设立‘中华楼工艺基金’，资助有潜力的年轻匠人钻研技艺。这笔钱，可以从楼中收益中抽取一部分，也可以接受外界捐赠。”

二人越谈越兴奋，直至东方既白。

接下来的日子里，中华楼开始了新一轮的变革。创新工坊的设立吸引了大批年轻匠人，工艺大师讲堂场场爆满，工艺基金的设立更是在匠人圈中引起轰动。

这日午后，楚云澜正在工坊与崔明讨论一批新设计的玉雕图样，忽听得前厅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伙计匆匆来报：“老板，前厅来了几个胡商，带着一批西域工艺品，说要与咱们合作。”

楚云澜与崔明对视一眼，皆感意外。

来到前厅，只见几位身着异域服装的商人站在中央，地上摆着几个大箱子，箱中满是精美的西域地毯、金银器和玻璃制品。

为首的是个高鼻深目的中年胡商，操着流利的汉语：“您就是楚老板？在下阿卜杜勒，来自波斯。久闻中华楼大名，特带来家乡工艺品，希望能与贵楼合作。”

楚云澜细细察看这些西域工艺品，确实制作精良，风格独特，在中原难得一见。

林惊鸿闻讯赶来，看到这些工艺品，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阿卜杜勒道：“我们可提供货源，中华楼负责在中原销售，利润分成。”

楚云澜沉思片刻，问道：“阿卜杜勒先生远道而来，为何选择中华楼合作？”

阿卜杜勒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原想与苏家合作，但苏家条件苛刻。听闻中华楼对待匠人公平，对待合作伙伴诚信，所以特来一试。”

楚云澜与林惊鸿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明了：这又是一个与苏家有过节，转而寻求与中华楼合作的机会。

“这些样品暂且留下，容我们考虑几日。”楚云澜道。

送走胡商后，林惊鸿低声道：“与胡商合作，可引入异域工艺品，丰富中华楼的展品，但恐怕会招致传统古玩行的非议。”

楚云澜把玩着一件波斯玻璃瓶，瓶中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中华楼既名‘中华’，自当以中华工艺为主。但若能融汇中西，创新工艺，不也是一条路子？”

他放下玻璃瓶，目光坚定：“不过此事需谨慎，待我与几位工艺大师商议后再定。”

——第六节——

十日后的清晨，中华楼门前车水马龙，今日是“工艺大师讲堂”首讲的日子，主讲人正是湘绣大师周清芷。

讲堂内座无虚席，连走廊都站满了人。周清芷娓娓道来，从湘绣的历史讲到针法的创新，听众如痴如醉。

讲座过半，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伙计匆匆进来，在楚云澜耳边低语几句。

楚云澜面色不变，悄悄离座出门。

门外站着几名官差，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的中年官员。

“阁下就是楚云澜？”官员冷冷问道。

“正是。”楚云澜拱手，“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官员出示一份公文：“有人举报中华楼私自交易宫中之物，本官特来查验。”

楚云澜心中一震，面上却从容：“大人明鉴，中华楼所有展品皆来历清白，有据可查，绝无宫中之物。”

官员冷哼一声：“有没有，查过便知。”

他挥手命手下入内搜查，讲堂内的讲座被迫中断，众人议论纷纷，场面一时混乱。

官差们仔细搜查每个展区，翻看每件展品，最终在玉器区停下。

“大人，请看这个。”一个官差捧着一尊青玉如意过来。

官员接过如意，仔细查看柄部刻字，面色一沉：“大胆楚云澜！这如意上明明刻着内务府的印记，正是去岁宫中失窃之物！你还有何话说？”

楚云澜面色微变，上前细看那如意，果然在柄部发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内务府印记。

这尊如意是三日前一位陌生客人寄售在此，当时查验时并无此印记，定是有人后来偷偷刻上，栽赃陷害。

官员厉声道：“来人！查封中华楼！将楚云澜带回衙门审问！”

官差一拥而上，现场顿时大乱。

“且慢！”

清亮的女声自人群中传来，林惊鸿排众而出，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大人，这是中华楼的藏品登记册，每一件展品的来历、特征都有详细记录。”林惊鸿翻开册子，指向其中一页，“这尊青玉如意，是三日前一位姓王的客人寄售在此，登记时特别注明‘柄部无任何印记’。”

她又取出一张纸：“这是当时签订的寄售协议，上有客人签名画押。”

官员接过登记册和协议，对照查看，面色阴晴不定。

林惊鸿继续道：“大人明鉴，若是宫中失窃之物，贼人怎会公然拿来寄售？又怎会在协议上留下真实姓名？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

官员沉吟片刻，问道：“这寄售之人现在何处？”

林惊鸿道：“协议上有地址，大人可派人查验。”

楚云澜接口道：“此外，楼中每个区域都有专人看守，日夜轮班。大人可询问当值伙计，这三日内有谁接近过这尊如意。”

官员环视四周，见围观人群越来越多，皆窃窃私语，显然多是不信中华楼会做此违法之事。

他思忖片刻，方道：“既然如此，本官暂且不查封中华楼，但这尊如意需带回衙门作为证物。在查清真相前，中华楼需暂停营业，楚老板也不得离开京城。”

楚云澜躬身道：“多谢大人明察，楚某定当配合调查。”

送走官员后，讲堂内的客人纷纷围上来，表示支持中华楼。

周清芷走上前，低声道：“这分明是苏家的手段。他们见打压、拉拢都不成，便使出这等毒计。”

林惊鸿忧心忡忡：“如今暂停营业，正中他们下怀。时间一长，客源流失，之前积累的人气就散了。”

楚云澜却异常平静：“不必担忧，这正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他转向崔明：“崔先生，可否请你帮个忙？”

崔明拱手：“老板请讲。”

“我要你仿制一尊一模一样的青玉如意。”楚云澜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不过，要在柄部刻上一个特殊的标记。”

“什么标记？”

楚云澜微微一笑：“一个只有我们知道如何识破的赝品标记。”

林惊鸿恍然大悟：“你是要引蛇出洞？”

楚云澜点头：“既然有人想用赝品陷害我们，我们就用赝品找出幕后主使。”

他望向窗外苏府的方向，目光深邃：“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中华楼门前，“暂停营业”的牌子已然挂出，但楼内众人却无半分气馁，反而斗志昂扬。

八方客似云来聚，中华楼的故事，还远未到落幕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