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年,补全后的身法体系逐渐成熟。
你可以在桌椅林立的狭小房间里如阴影般穿行,配合神出鬼没的赤煞刀法,攻击角度变得刁钻无比。
你为这门脱胎换骨的身法赋予了新的名号——《血影猱踪步》。〉
〈第247年,血影猱踪步推演臻至圆满。
此步法深得猿猱灵动之精粹,又融入了血煞真气特有的凌厉与爆发,短距内趋退若神,变向如电,长距奔袭亦兼具速度与耐力。
因其真气内核与刀法同源,施展时气血奔涌浑然一体,无半分滞碍。〉
推演的光流渐渐平息。
齐天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并未立刻起身演练,而是细细体会着脑海中多出来的无比详实的身体记忆。
他看向面板。
〈剩余妖魔寿数:170年〉
六百多年载妖魔寿数,如今耗去大半。
换来的,是一套大成的杀戮刀法,与一门圆满的诡谲身法。
攻伐与腾挪,短板已被初步补齐。
齐天站在褪色的窗棂前,看着最后几行墨迹般的文字在晨曦中淡去,如同消融的霜痕。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将掌心缓缓收拢,感受着经络深处那团截然不同的“炁”。
它不再有金刚怒目般的刚正,反而像一池被投入血石的深潭,表面沉静,内里却翻滚着灼热的凶性。
闭关所得,已彻底重塑了他的根基。
从“金刚”到“狂煞”,名号之变,已是天渊之别。
而那套曾邪气凛然的刀法,历经洗炼,竟化作了“静夜”二字。
齐天咀嚼着这名字,感到一种比张扬跋扈更令人不安的意味。
他走到墙边,取下那柄通体黝黑的长刀。
握柄的瞬间,大窍内那股崭新而冰冷的气息便如溪流般无声注入。
刀没有嗡鸣,没有寒光,甚至周围的尘埃都未惊动。
但它“消失”了。
并非肉眼不可见,而是感知中变得模糊,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与周遭的光影气息融为一体。
它变得“寻常”,寻常到可怕。
齐天以指腹极轻地拂过刃口。
没有锋锐的触感,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像是错觉的凉意滑过。
下一刻,指尖便现出一道红线。
血珠未能滚落,瞬间被暗沉的刀身吮吸进去,只在刀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暗纹,旋即隐没无痕。
他看着指尖的伤口,沉默良久。
不坏金身圆满以来,这是第一次被如此轻易地破防。
更甚者,在皮肉分开前,他竟未察觉到任何实质的接触与威胁。
这刀,仿佛专为在心神最松懈的刹那,完成致命的一吻。
“静夜……”他低声念道,将刀缓缓归鞘。
欣喜被沉重的警惕覆盖。玉液境内竟藏有如此诡谲的技艺,若有人以此道行暗杀之事……
他心中推演数种应对。
若不能始终维持“灵台如镜,映照纤毫”的心境,在对方暴起发难的瞬息,胜负生死便已注定。
压下杂念,他将心神转向剩余的妖魔寿数。
付魔派“不坏金身”虽已圆满,但体魄淬炼永无止境。
在寻得后续功法前,水滴石穿的积累亦是不错的选择。
他引导寿数流向肉身,感受着熟悉的,缓慢而坚实的强化感再度降临。
〈第一年,气息流转,淬炼微末……〉
〈第二年,筋骨皮膜,韧性渐增……〉
当日光变得明亮刺眼,彻底填满小屋时,他停了下来。
特意预留三百年寿数,作为应对变局的底气。
起身活动筋骨,皮下仿佛有更致密的纤维在编织,纯粹的气力约莫增长了两成。
他换上一身半旧的灰布衣衫,推门走向惯常的早点摊。
长街清冷,昨夜纷乱的痕迹已被粗略扫去,只余石板缝里几处未能洗净的深褐色污渍,引人遐思。
摊主是个佝偻的老者,见是他,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默不作声地摊开面糊,磕下两个鸡蛋。
“齐爷,今日只得一份?”老者声音沙哑,手上动作不停。
“嗯,够了。”齐天将铜板放在案板边缘,声音平淡。
老者没接话,只将煎好的饼递过来时,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快速说了一句:
“夜里抓了不少,车往城北司衙方向去了。”随即又恢复那副昏聩模样,低头擦拭起油腻的锅边。
齐天接过煎饼,点了点头。
他自然明白“司衙”所指何处,这是初圣宗在平安县的临时衙署。
动作果然迅猛。
如此规模的清洗与拘押,意味着旧的秩序被强力撕开缺口,初圣宗将在此地建立起全新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也意味着,权力的真空需要新鲜血液来填充。
初圣宗行事,向来有就地取材遴选可用之人的习惯。这是危机,也是阶梯。
他咬了口煎饼,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长街。
几个神色精悍,衣着普通却步履扎实的陌生汉子,正在远处巷口看似闲聊,目光却如鹰隼般掠过往来行人。
是初圣宗的探子,还是新招募的人手?
抑或是其他闻风而动的势力?
平安县这潭水,经昨夜一搅,已彻底浑浊。
各方潜伏的鱼鳖虾蟹,都要趁机冒头了。
他需要更清晰地看清局势,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进入初圣宗的视线。
不是作为被怀疑,被清洗的对象,而是作为有潜力可被吸纳的“新血”。
如何展现价值,却又不过早暴露“静夜”这张底牌?如何利用“狂煞之炁”的霸道,却又克制其可能引发心魔的燥烈?
这些问题在他心中盘旋。
他几口吃完煎饼,没有返回住处,而是转向城西。
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或许能听到些风声。
走在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上,齐天的身形普通,步伐沉稳,与任何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寻常武人并无二致。
齐天记得那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兵器铺,老师傅手艺极佳,尤其擅长制作一些“特殊”的刀鞘。
他需要一个新鞘。
…………
张岚拎着铁镐,镐尖还往下滴着什么。
他看着矿道口那两个僵住的身影。
左边那个脸色白了白,没等张岚迈第二步,就慌慌张张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的饼子和一个皮质水囊,往地上一搁。
转身就钻进了旁边岔道,脚步声很快就远了。
右边那个捂着肚子,见张岚目光扫过来,身子一哆嗦,也顾不得疼,咬牙解下自己那份口粮和水,连推带蹬地往后挪,手脚并用地消失在阴影里。
只剩下赵旭和还瘫在地上,半边脸肿得发亮。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饼子和水袋,规规矩矩放在脚边,声音都变了调:
“张爷……都在这儿了,您……您高抬贵手。”
张岚没接话,走到他跟前,低头看他。
赵旭和缩了缩脖子,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里全是惧意。
“以前在蒋瑜跟前,你不是挺能说?”
张岚语气平平,“说我眼皮子浅,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撺掇他当场剁了我。
就因为你那张嘴,我回去差点被活活打死。”
赵旭和嘴唇抖了抖,想挤出个笑,结果比哭还难看。
那些话他早忘了,类似的事太多,哪记得清。
“张爷……那都是……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大人大量,别跟小的计较。往后……往后我都听您的,绝不敢有二心。”
张岚没理他这番讨饶,提着镐,转身走向几米外地上那个还在抽搐的人,赵五。
赵五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见张岚走近,挣扎着想往后爬。
镐头扬起,落下。
“噗。”
一声闷响,不太清脆,像是戳破了什么装满东西的皮囊。
赵五身子猛地一挺,然后彻底瘫软下去,没了动静。
张岚拔出铁镐,在旁边的碎石上蹭了蹭镐尖沾上的东西,然后拖着走回赵旭和面前。
赵旭和整个人都僵了,裤裆处湿了一片,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带个话,”张岚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往后每天,按这时候,送一份吃的喝的过来。饼子要实在的,水要满的。”
他顿了顿,“要是哪次没送,或者东西不对……我就像刚才那样处理一个。听明白了?”
“明白!明白!一定送到!天天都送!”
赵旭和把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滚。”
赵旭和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主矿道,脚步声凌乱仓促,很快远去。
矿洞里只剩下镐尖偶尔滴落液体的细微声响,还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角落里,关胜一直闭着眼,这时才缓缓睁开,朝张岚这边瞥了一眼。
“留活口,不怕他们回头纠集人手报复?”
“杀了,谁给我送饭?”
张岚弯腰捡起地上那几个油纸包和水囊,掂了掂分量,“光靠挖矿换那点口粮,练到死也顶多是个力气大点的矿工。”
关胜沉默了一会儿,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这几个废物,心气早就废了,吓破胆后多半不敢再起心思。
倒是我先前看走眼了,你还知道留条线,养着他们供自己用。”
张岚没接这话,开始把散落的高品质矿石往斗车里装。
他动作不快,但稳当,每一块都摆得整齐。
视线边缘,几行小字无声浮现,又缓缓隐去。
‘不坏身运劲击杀目标,练习值微量提升。’
‘实战中运转功法规避伤害,练习值微量提升。’
张岚手下没停,心里却有了数。
看来,跟人动手,尤其是见血的生死相搏,对功法锤炼的效果,远胜于对着石头空挥。
矿洞里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凭经验估算。
石壁上的火把换了三次之后,赵旭和果然带着人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放下东西就走,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张岚也用挖出的几车成色不错的矿石,换来了足够几天消耗的食物和饮水。
高强度的挖矿和持续的功法运转,没有拖垮他,反而让他的体型轮廓发生了明显变化。
原本瘦削的身板厚实了许多,手臂和肩膀的线条在单薄的粗布衣下清晰起来,透着一股内敛的力量感。
‘不坏身 129/500(入门)’
‘特质:气血渐充,筋骨初韧,劲力可聚,寻常击打难侵’
张岚坐在一块稍平的石头上,啃着干硬的杂粮饼,目光扫过视界里的信息。
进度还算满意。
照这个速度,只要口粮跟得上,突破到下一层并不需要太久。
连带着“采矿”这项基础技能的练习值也在稳步增长。
这种清晰可见的一点点变强的感觉,容易让人着迷。
他几口吃完饼子,又灌了半囊水,觉得肚子里还有点空。
“若能有充足肉食,再配些补气血的药材,”关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平淡,“以你的进境,三月内将此功练至小成,并非不可能。”
这些天他虽大多时间闭目调息,但张岚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如今这少年挥镐的架势,已隐隐有了几分武者的章法,落点精准,发力干脆,不再是纯粹的蛮力。
张岚抹了抹嘴,没说什么。条件就这条件,多想无益。
他起身,再次握紧了铁镐。
一声极其清脆,迥异于矿石碎裂的鸣响,骤然在矿洞中炸开!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越悦耳,仿佛玉器相击,带着奇特的颤音,在四壁间来回碰撞,余韵悠长。
一直闭目盘坐的关胜,身体猛地一震,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在瞬间缩紧。
他脸上惯有的淡漠被一种近乎惊骇的震动取代,死死盯向张岚挥镐的方向。
张岚自己也愣住了。
他收回铁镐,看着刚才落点处。
碎裂的矿石后面,露出的不是更深层的岩壁,而是一片……温润的,泛着淡淡幽绿色泽的玉质表面。
仅仅露出了巴掌大的一角,安静地嵌在灰黑的岩石里,表面并不光滑,甚至有些斑驳,但内里却似乎有极微弱的光华在缓慢流转。
张岚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握紧了铁镐,目光迅速扫向四周,又看向关胜。
关胜已经站了起来,动作因为急切甚至有些踉跄。
他几步抢到那玉质暴露的一角前,伸出仅存的左手,指尖悬在玉面上方,微微颤抖,却迟迟没有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