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走到家门口时,累得快要倒下去了。
奶奶身披一件碎旧的雨衣,锁好门正准备出去干活。
孟夏凭借着最后一把力气喊:“奶奶。”
奶奶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孙女,惊喜地喊:“夏夏,真是你回来了。”
昨晚有人告诉她孟夏回国了,她还不太相信。
见到奶奶,孟夏满腹的委屈,她哽咽地应一声:“嗯。”
“快进屋快进屋。”奶奶情绪激动,从口袋掏出钥匙开门,“没吃饭吧?奶奶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奶奶我的头好疼。”孟夏进了屋子,把背包扔在椅子上,跌跌撞撞冲进奶奶的房间,扑倒在床上。
奶奶去摸她的额头,吓一跳:“怎么这么烫?是发烧了吧?”
孟夏闭着眼睛没回答。
奶奶给她盖好被子:“你先睡,我去把桂生叫来给你把脉。”
桂生以前做过赤脚医生,现在以挖草药为生,会把脉看些小病,开的药效果不错,在附近几个村子里名气很大。
孟夏还是没回答,她真的好累。奶奶的床单和被套是用老式粗布制作,不够柔软却能让她安心踏实。
二十多分钟后,奶奶带着桂生到家里。
桂生的手指搭在孟夏的手腕上。他表情严肃地摸了一会儿,随后放下对奶奶说:“只是着凉,不碍事,我抓点药就好。”
奶奶不太放心:“只是着凉吗?没其他的大问题?”
桂生很肯定地说:“没大问题。药有点伤胃,你让她吃点东西。我一会儿把药给你送过来。”
奶奶安心:“好的,麻烦你了桂生。”
桂生很和气:“乡里乡邻的,不用客气。”
奶奶去厨房,把昨晚的剩饭加水熬稀饭。她平时一个人在家,吃得节俭,外孙姚程在镇上中心小学寄宿,周末才回来。
冰箱里还有最后一小块猪肉,剁碎了放入沸腾的粥里,再加上青菜和油盐。
粥差不多煮好了,桂生拎着几包药过来:“先吃两天的药,放瓦罐里熬,要喝热的,忌辛辣。喝完盖被子捂汗。”
“好的。”奶奶给桂生掏钱。
桂生就要出去,奶奶犹豫了一下叫住他:“桂生,孟夏回来的事别告诉其他人。”
“这恐怕捂不了。”桂生摇摇头,“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在国内。”
奶奶:“在国内不见得就回来了。”说完她叹一口气,“我是怕她妈回来闹。”
“摊上这样的爸妈,真是苦了她。”桂生同情地说,“我只能保证我不说。”
奶奶:“算了,听天由命吧。”
……
粥不烫嘴了,奶奶端去房间叫孟夏起来吃。她吃下半碗接着睡。
隔了半个小时,孟夏又被叫起来,喝下一碗苦苦的中药汁。
奶奶不出去干活了,就在家里守着她。
药效起了作用,孟夏热得难受,迷迷糊糊喊:“奶奶,我好热。”一脚把被子蹬开。
奶奶取来干毛巾给她擦汗,又把被子给她盖好,安慰她:“忍一忍,等出完汗就好了。”
差不多到晚饭时间,孟夏醒来。睡了一个踏实觉,又出了一身汗,身体舒服了些。
胃里传来饥饿感,她下床去找东西吃。
“多穿些衣服,病还没好全。”奶奶从厨房端出一个汤锅,放在电磁炉上,“醒了正好,吃晚饭。”
锅里是排骨莲藕汤,香气扑鼻。孟夏坐下来高兴地说:“回家真好,吃得舒服睡得踏实。”
奶奶慈爱地看着她:“多吃一点,你又瘦了。”
孟夏舀汤:“前阵子减肥。”
“减什么肥?女孩子就是得有点肉。”奶奶嗔她。
吃完饭,孟夏要去洗碗,奶奶不让:“你坐着烤火就行,千万别着凉。”
松城三月气温还有点低,但至于到要烤火的地步。奶奶怕她着凉,特意烧了一盆炭火。孟夏坐在火旁,心里暖暖的。
奶奶洗好碗,把厨房收拾干净,开始熬中药。
熬药途中,奶奶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见你打电话说。”
孟夏抿着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个朋友感染疟疾去世了,家人不去非洲处理后事,也不要她的骨灰,我带回来放慧觉寺,顺便给孟俊立了个牌位。”
提到孟俊,奶奶眼神黯了。这么多年,一家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她也时常想起他,想起他笑呵呵地在院子里叫爷爷奶奶。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出去洗衣服,在家守着,孟俊就不会出事了。
她一直很愧疚,即使儿子媳妇再过分,她都默默承受。
但孟夏是无辜的。
她没有一味叫她顺从父母,一码归一码。
奶奶吸吸鼻子,低落地说:“那以后我多去慧觉寺烧香。”
“我每年都捐香火钱,你不用特意跑。”孟夏说。
奶奶看过来:“你爸妈知道你回来了吗?”
孟夏答得干脆:“知道的,昨晚还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奶奶担忧:“你明天好一点了就走,不然你妈要回来闹。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
“我不在她也会闹你。”孟夏脾气上来,“我回来了肯定要多待几天。她要闹,我就好好奉陪。”
她原来每个月给奶奶三千块,足够应付日常生活开销及姚程读书。奶奶过得节俭,每个月余下一半的钱。吕巧华知道了,每隔两个月就从荔城回来逼迫奶奶拿钱。
她就不直接给钱了。姚程在学校的伙食及其他费用由她转账给老师代交,加了村干部微信,让他每周给奶奶买肉买生活用品,不给吕巧华一点机会。
吕巧华不止一次打电话骂她。她远在非洲,根本不接电话,她拿她可无奈何。
吃过晚饭,孟夏又喝了一次中药,盖上被子捂汗。等汗流完,精神好了些,她洗掉身上的汗臭味。
当天晚上她跟奶奶睡一起,祖孙俩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第二天上午,孟夏是被一个尖亮的女声吵醒。她扭头看向床的外侧,奶奶已经起床了。
鼻息间闻到一股焦味,她以为奶奶没留意失火了,赶紧从床上起来跑外面去看情况。
屋里站着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笑盈盈地冲她打招呼:“孟夏回来了。”
孟夏没接她的话,四处张望找奶奶。见她在屋外往火盆里烧纸钱,这才放下心:“我还以为着火了。”
奶奶专注地烧纸钱,没有听到她的话。孟夏回头问屋里的女人:“邱姨妈有事?”
女人笑眼眯眯:“孟夏,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要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