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在城隍庙偏殿的破木床上,又躺了三天。
这三天里,他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修炼《基础炼气诀》。
丹田那缕气,从头发丝粗细,长到了筷子粗。运转周天时,能清晰感觉到气流冲刷经脉的温热感。胸前的伤口已经结痂,右腿也能正常走路了。
【修为:炼气一层(19/100)】
第二件,练刀。
《斩妖刀法》残篇的三式:劈、撩、斩。他每天各练五百遍,练到手抬不起来,就换左手。刀锋破空的声音,从生涩到凌厉。
第三件,想。
想赵三。
想那张“驭妖符”。
想王志那句“有些妖不能随便杀”。
想明白了三件事:
一、赵三必须死,但不能死在明面上。镇邪司再烂,也有规矩。同僚相残,是死罪。
二、驭妖符背后的人,暂时动不了。能驯养妖物的,至少是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是筑基修士。现在撞上去,是送死。
三、王志在观望。他在看自己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保。
“价值……”
沈砚坐在门槛上,用磨刀石打磨腰刀。
刀身映出他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想要有价值,就得有实力。
实力怎么来?
杀妖,涨功德。
第四天一早,沈砚换了身干净衣裳,去了镇邪司在青萍县的衙门——一座三进院子,门口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镇邪司青萍所。
进门就是校场。
七八个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正在练功,拳脚带风,呼喝有声。都是见习斩妖吏,修为在炼气一层到三层之间。
沈砚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有好奇,有打量,也有不加掩饰的轻蔑。
“哟,这不是咱们的‘斩妖英雄’嘛。”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个三角眼,叫孙二狗,炼气二层,赵三的狗腿子。
沈砚没理他,径直往偏厅走。
“沈砚,站住。”孙二狗拦住去路,上下打量他,“听说你单杀了河童?吹牛的吧?就你这小身板,够河童塞牙缝吗?”
周围响起几声哄笑。
沈砚停下脚步,看了孙二狗一眼。
只一眼。
孙二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是什么眼神?
平静,冷,像深井里的水,看不见底。可偏偏又带着股说不出的煞气——那是真正杀过妖、见过血的人,才有的眼神。
孙二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瞪什么瞪?老子问你话呢!”
“让开。”沈砚说。
声音不大,但校场忽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孙二狗脸上挂不住了,往前一步,几乎贴到沈砚脸上:“老子就不让,怎么着?你还敢动手?”
沈砚左手还提着刀。
他拇指轻轻一顶刀镡。
“噌——”
刀身出鞘三寸,寒光一闪。
孙二狗脖子一凉,汗毛倒竖。他想退,可脚像钉在地上,动不了。
“镇邪司规矩第七十二条。”沈砚缓缓开口,声音清晰,“无故挑衅、阻碍同僚执行公务者,鞭二十,罚俸三月。”
他顿了顿:“孙二狗,你想试试?”
孙二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谁都能踩一脚的沈砚,居然敢当众拔刀,还敢搬出司规。
“你……你少吓唬人!”孙二狗色厉内荏,“你算什么公务?”
“王头儿召见。”沈砚说,“要听听河童案的详细经过。你要拦,可以。一会儿王头儿问起来,我就说,孙二狗不让我去。”
孙二狗怂了。
王志那人,看着和气,实则最重规矩。真要闹到他面前,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狠狠瞪了沈砚一眼,侧身让开。
“等着瞧!”
沈砚收刀入鞘,头也不回地走进偏厅。
身后,窃窃私语。
“这沈砚……好像不一样了。”
“废话,能单杀河童的,能是善茬?”
“赵三怕是踢到铁板了……”
偏厅里,王志正在喝茶。
见沈砚进来,他放下茶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沈砚没坐,躬身行礼:“王头儿。”
“伤好了?”
“差不多了。”
王志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袋,扔在桌上:“河童案的赏银,十两。另外,你斩杀有功,按规矩,提一级。”
沈砚接过布袋,沉甸甸的。
“谢王头儿。”
“别急着谢。”王志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沈砚,你今年十七了吧?”
“是。”
“十七,炼气一层,杀了河童。”王志手指敲着桌面,“按理说,该给你转正,授九品妖官印。但咱们青萍所,九品编制就三个,满了。”
沈砚没说话。
他知道,正戏来了。
“不过呢。”王志话锋一转,“眼下有个机会。城南乱葬岗,最近不太平。有樵夫说,半夜看见白影飘来飘去,还听见女人哭。县尊大人催得紧,让我派人去看看。”
他顿了顿:“这活儿,本来该赵三去。但他最近‘身体不适’,请了病假。刘莽呢,又是个莽夫,去了怕坏事。”
沈砚听明白了。
这是考验。
也是交易。
你替我把乱葬岗的活儿干了,干好了,我给你转正。
“我去。”沈砚说。
“想清楚了?”王志盯着他,“乱葬岗那地方,邪性。以前也闹过几次,死了两个兄弟。”
“想清楚了。”
“好。”王志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牌,扔给沈砚,“这是‘镇邪令’,临时借你用。遇到鬼物,注入灵力,能激发‘镇邪金光’,护体三息。记住,只有三息。”
沈砚接过木牌。
入手温润,刻着复杂的符文,中央是个“镇”字。
“另外。”王志压低声音,“乱葬岗的事,查清楚就行。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别逞强,活着回来报信。明白吗?”
“明白。”
“去吧。”王志挥挥手,“明天天黑前,给我个准信。”
沈砚转身要走。
“等等。”王志又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推过来,“拿着,路上吃。”
沈砚打开一看,是三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块卤肉。
他怔了怔。
“看什么看?”王志瞪眼,“老子又不是周扒皮,还能让你饿着肚子干活?”
沈砚躬身,深施一礼。
这次,真心实意。
“谢王头儿。”
从衙门出来,沈砚没回城隍庙。
他去了城南集市。
用赏银买了三样东西:
一沓黄纸,一盒朱砂,一支狼毫笔。
《基础炼气诀》里有提到,修士踏入炼气期后,可以尝试绘制“符箓”。最简单的,是“驱邪符”。
沈砚没画过符。
但他有功德。
回到城隍庙,关上门,沈砚将黄纸铺在破桌上,研磨朱砂,提笔凝神。
脑子里回忆《基础炼气诀》里关于符箓的记载:
“符者,天地之信也。以灵力为墨,以神魂为引,勾勒天地纹路,可借法万物……”
第一笔落下。
灵力顺着笔尖,注入朱砂,在黄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很顺畅。
可画到第三笔时,手腕突然一颤。
灵力断了。
黄纸“噗”地自燃,烧成灰烬。
失败。
沈砚不气馁,换一张,再来。
第二张,第四笔断。
第三张,第五笔断。
第四张……
直到第十张,他才勉强画完一张完整的“驱邪符”。
符成瞬间,黄纸上的朱砂纹路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下去。
【掌握技能:符箓绘制(入门)】
功德榜上多了一行字。
沈砚拿起这张驱邪符,能感觉到上面微弱的灵力波动。
有用,但威力恐怕有限。
他看了眼功德余额:5。
【可兑换:《基础符箓大全》(50功德)、《朱砂符笔套装》(10功德)……】
换不起。
沈砚收起心思,继续画。
画符极其耗费灵力和精神。画到第五张时,他丹田里的灵力已经见底,脑袋也昏沉沉的。
但他没停。
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精神,继续画。
第六张。
第七张。
第八张……
天黑时,沈砚面前摆了十二张“驱邪符”。
成功率,从一成提高到三成。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虚汗,但眼睛很亮。
将符箓小心收进怀里,沈砚啃了个馒头,吞了半块卤肉,盘膝打坐,恢复灵力。
子时,夜深人静。
沈砚起身,系好腰刀,揣上镇邪令和驱邪符,出了城隍庙。
城南乱葬岗,离县城五里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