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再婚一年，怎还这般青涩？”
裴矜辞纤软盈细的腰肢，被男人摁在衾被里，头顶传来清冷的嗓音，冷白精致的长指，正挑着一枚镂空玉球，吓得她瞳仁惨白。
男人重欲，喜欢将各种床笫玩意用在她身上，爱看她在榻上承欢哭泣求饶。
“不要……不要……”她眼尾泛红，低软含颤的嗓音晕满了委屈。
月满清辉，云雨渐歇，男人紧紧抱着她如水般的身子，像是要把她黏在身体上。
“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为夫都会将夫人捉回来。”
裴矜辞滚烫的泪如断线的珠子，顺着眼角颗颗坠入软枕，浸湿了鸳鸯花纹。
“咳……”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感觉心口堵得透不过气，捂着胸口轻咳。
婢女锦书撩开锦帐，看到主子面色苍白，鸦羽长睫如烛光中挣扎展翅的白蛾。
“三少夫人当心身子，三爷定不希望看到您这般模样。”
三爷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谢秉玄，也是裴矜辞这一世的夫君。
昨日边关刚将战死夫君的衣冠冢下葬，她哭了一宿，迷迷糊糊坠入梦中。
早在一年前，裴矜辞就重生了。
这一世，她未雨绸缪，费尽心思从江南南浔嫁入京城镇国公府，就是为了逃离前世将她囚禁至死的江南总督。
佛说前世因，来世果？
她改变了这一世的前因，等待她的后果又是什么？
锦书抬起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三少夫人在想什么？”
裴矜辞乌睫轻颤，道：“没什么，替我更衣吧。”
铜镜前，女子云鬓花颜，粉白的脸颊艳光逼人，樱桃色的唇瓣柔润，随着呼吸微微翕动。
裴矜辞换上月白丝绸裙，外披同色毛斗篷，衬得脂粉未施的脸蛋格外娇嫩柔美，如同初出芙蓉的仙女一般。
她步履轻盈，踩过青石玉阶，穿过月洞门，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大胆贱婢，竟敢非议主子，是活腻了？”
“梁姨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裴矜辞认得那婢女，是伺候国公夫人的粗使丫鬟，但与梁姨娘是同乡。
梁姨娘转过身时，面上已是一副慈祥面容。
“这些没心肝的下人胡说八道，什么克夫、扫把星，都是混账话，我已经骂过她们了，你别往心里去。”
说罢，自然而然地握住裴矜辞的手，带着她往避贤庭走。
避贤庭是裴矜辞住的院子，两人在暖阁的黄花梨木山水纹香几落座。
裴矜辞执起茶壶倒了一盏茶，推到梁姨娘手边，客套道：“有劳姨母费心。”
梁姨娘笑着饮了一口：“这都是小事，你是我嫡亲姐姐唯一的孩子，如今三爷去了，姨母和栖哥儿自然紧着你。”
这是在告诫，如今在镇国公府，裴矜辞能够依附的人，只有梁姨娘和谢云栖。
谢云栖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裴矜辞的姨表兄。
“只是……”梁姨娘故意说得欲言又止。
裴矜辞不打哑谜：“姨母有话不妨直说。”
梁姨娘身子前倾，语气颇为推心置腹：“只是你嫁进谢家一年无所出，这女子没个孩子傍身，总是不长久的。”
裴矜辞哑然失笑，她的夫君刚战死，如今让她孕育子嗣，她找谁生？
“所以我和栖哥儿商量过了，让他兼祧两房，也好给你个子嗣傍身。”
原来梁姨娘打的是这主意。
裴矜辞将手中的青白玉镂空螭纹杯放下，面露愠色：“姨母，这事恕我不能苟同。”
“你不愿意？”梁姨娘惊讶。
“如今外面谣言肆起，说你克夫，方才你也听到国公夫人身边丫鬟的非议，待她礼佛后回府，自然要赶你出府。”
裴矜辞眼神骤冷，懒得再演戏。
“一年前，我上京投靠姨母，你怕我误了表兄的大好前程，对我百般冷待，是三郎庇佑我，如今三郎刚战死，你就急着让表兄兼祧两房，到底是何居心？”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你自作主张爬上谢秉玄的床，本可以等栖哥儿日后纳你为妾，何至于如今落得个守寡被赶出谢家的地步。”
梁姨娘气急败坏，索性撕破脸，连爬床这种鄙薄的话都说得出口。
“梁姨娘。”裴矜辞不动声色地唤了称呼，“国公夫人是否将我赶出谢家，自有她的打算，谢家不是你一个妾室说了算。”
“好啊你，住在谢家一年，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别时候被国公夫人赶出家门，跪着来求我。”
裴矜辞神色冷静：“就算被赶出谢家，单凭嫁妆，我依旧衣食无忧。”
梁姨娘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就试试看，没了谢家庇佑，你那些嫁妆怕是不出三天，就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砰的一声，她扔下茶盏，忿忿不平地走出暖阁。
裴矜辞自顾自地继续饮茶，仿佛无事发生。
锦书细细回味着那句“嫁妆不出三天就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梁姨娘如此笃定，难不成她早和裴家旁系串通好？
若让二爷兼祧两房，想必这些嫁妆也会落入她手中。
锦书不由得打抱不平：“奴婢方才还以为梁姨娘顾着三少夫人，原来是觊觎您的嫁妆。”
“曾经她顾着我，是因我是谢家的三少夫人，如今看我失势，连她的劝告都不听，自然恼羞成怒。”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谢云栖身着湖蓝锦袍走进暖阁，语气亲昵地唤回久违的称呼：“裴妹妹。”
裴矜辞手腕轻转，撇开他想要抓住的衣袖。
“二哥慎言，如今我是你弟妹，不是什么裴妹妹。”
谢云栖惊愕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最后无奈收回，撩袍在对面坐下。
“姨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离开谢家，还有谁愿意接纳你？”
见裴矜辞不说话，谢云栖劝解道，“阿辞，我知你在生我气，若不是当时我仕途遇到阻碍，我宁死不娶郑氏，害得你最后嫁我三弟，我知你本是不愿的。”
裴矜辞唇角扯了扯，挤出一抹冷笑。
“我夫君玉树临风，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我嫁给他，自然是愿意的。”
听到这话，谢云栖就知道裴矜辞还在怨他，她温婉贤淑，该是能体谅他的。
“阿辞，你怪我情有可原，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如今我兼祧两房，都是为保护你。”
“为保护我？”裴矜辞被他这番话震惊到了。
“我夫君尸骨未寒，你作为他的二哥，就急着霸占他的妻子，还冠冕堂皇地说成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