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耳力甚好,听到破空声响起,眼见几道银光射向萧府马车。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往花轿里闪躲。
马车内快如闪电般挥出一只手,金属碰撞声响起,那些射向马车的暗器全都掉落在地上。
“杀——”
花轿猛地沉到地上,容颜知道,轿夫扔下她逃了。
她摸出兽皮长鞭和银针,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死死盯着轿门。
外面归于安静,有人说了句:“不好,吞药了,是死士!”容颜悄悄撩开窗帘,看向外面。
她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一只大鸟站在马车轿顶,歪头看着她。
——北地烈鸟。
生长在北疆的草原之上,必须从幼鸟开始驯养,怎么会出现在临都?
马车里的人难道是——镇北大将军箫彻?
花颜看得入神,却没瞧见马车轿帘被撩开一角,一道慑人的目光落在她这顶花轿上。
一声细不可察的声音响起,花颜猛地抬头。
马车里射出一缕银光,直直射向她。
容颜心内大骇,却愣着没动。
那挥出来的东西落在离开她约莫两寸的地方,迅速弹开,马车内伸出一只白却如凝脂的手,拉着窗帘落下。
容颜闻到一股血腥气。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从马车里传出来,很轻,但容颜听力不同于常人。
——这人病得不轻!
“杀了她!”马车内传来一道冷肃的声音。
杀了他?杀谁?她?
容颜心里一跳,连忙放下轿帘,摸出包里的银针别到腰上。
轿帘被长剑挑开,容颜抬眼看去,侍卫模样的人冷冷望着她,厉声喝道:“下来!”
容颜下了花轿,那侍卫在花轿上搜索了一顿,走到她身边。
冰冷的剑尖挑起了她的下巴,容颜闻到一股血腥味,
“你怎么不跑?”
容颜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牙关颤着,“我,我害怕。”
一个胆大的轿夫在旁边喊了一声,“军爷,这小娘子是去楚侍郎府冲喜的新娘,安远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两个侍卫上去盘问好一会,对那带头侍卫道:“风哥,不像是假的。”
侍卫剑尖挑开容颜的面纱,愣了愣,冲马车内问道:“杀不杀?”
“算了。”
容颜舒了一口气,直接蹲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
车轱辘响起,英王府的人、马车都走了,容颜在地面寻找了好一会,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可以断定,方才马车内射出的东西很邪门,还没碰到,那些暗器就贴了上去。
轿夫和李嬷嬷聚了过来,李嬷嬷骂骂咧咧地推搡着容颜上花轿。
几个稚童追上来,笑嘻嘻道:“哈哈哈,看新娘子咯!”
李嬷嬷面色顿时变了,她走过来,甩将手中的荷包朝容颜脸上打来。
“哎呀,不得了,你个痴傻儿,快进去,把喜帕盖上!”
容颜抬手便是一抓,将李嬷嬷的荷包抓了过来,飞快地上了花轿。
李嬷嬷急得在外面跳脚,“扫把星,快把荷包还给我!”
容颜将里面的碎银子,金叶子和银票悉数掏出来,撩开轿帘,悻悻道:“什么吃的都没有,我饿死啦!”
临都不是翠云庵,没钱在外面是寸步难行啊!
她断定这婆子不敢在外面闹起来,只能吃这哑巴亏。
瞟见街边几个乞儿,她将荷包往那边一甩,“还给你,还给你,都是些破石子!”
那些乞儿捡起荷包就跑,眨眼人就不见了。
李嬷嬷追了几步,跺脚骂了两句,荷包里是主母交代如楚府打赏应急的,被这痴傻儿当石子扔了。
容颜心情大爽,把头上那两支老是晃荡的金步摇摘了,连同打秋风得来的东西放进腰包里。
马车内,玄衣男子喂了一颗药进对面的白衣少年嘴里,在他心口点了两下,那少年咳嗽两声,歪倒在身旁黑衣劲装男子身上,面露痛苦之色。
玄衣男人抬手摸了摸那少年的额头,沉声道:“一风,跟上那顶花轿,查查她底细。”
“轿夫所言不像假的,都督怀疑她跟刺客是一伙的?”
“花轿路过得太巧了,那女子眼神也很是奇怪。”
劲装男子应声,将白衣少年扶好躺在马车上,倏地钻了出去,跳下马车,身形闪了几下便不见了。
*
花轿停在楚府门口,大门挂满红绸,容颜将喜帕盖到头上。
楚府里出来几个丫鬟婆子,李嬷嬷跟几人寒暄几句,从兜里掏出碎银子打赏,心口那叫一个抽痛,比剜自己的肉还疼。
容颜被人扶着从旁边的偏门走进楚府。
正厅里早摆好了香案,红烛燃得正旺,却没有半分喜庆。
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对老夫妇,一个捏着佛珠念念有词,另一个一脸戚色。
楚侍郎黑沉着脸出声:“快,拜堂!莫要误了吉时。”
芦花大公鸡猛地扑腾起来,翅膀扇得红绸乱飞,扯着嗓子就是一声炸响,“喔喔喔!”
容颜一把扯下红盖头,跟芦花大公鸡大眼瞪小眼。
跟个公鸡拜堂?
她一般是用泥巴裹了撒上香料盐巴慢火煨的。
楚老太君皱眉道:“安远侯府送来的这个丫头怕是傻的吧?还没拜堂呢,她就自揭盖头了,别不是安远侯随便在哪里找的人。”
李嬷嬷忙道:“楚老太君,真是我安远侯府的大小姐,一直……”
楚老太爷摆摆手,“莫管了,快点拜堂,送进洞房!”
人、鸡对拜,还没送进洞房,一个丫鬟跑过来,哭着道:“老爷,老太爷,公子不好了!”
楚侍郎道:“快快快,快把她带过去!”
混乱里,容颜被拽到红烛红帐的屋里,推搡到床边,垂眼望去。
床上躺着个眼窝深陷的男子,面色青白带着浮肿,一个面容憔悴的美貌妇人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大夫在那男子的人中穴和膻中穴上施了两针。
突然,那男子一阵抽搐,眼睛蓦地瞪圆了,身子直直一挺,嘴里呼出一口气来。
大夫躬身掀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面露哀色,冲楚侍郎行了一个90度的礼,“哎,楚公子怕是……怕是不行了,楚侍郎,准备……冥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