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可怜兮兮地说:“肚子饿。”
年长一点的丫鬟打量了一下容颜,转身打帘进入暖阁,跟楚夫人说了几句,打帘出来,对另外一个丫鬟说:“把门关上,守在门口别走,我去厨房拿点吃的。”
楚夫人打了个哈欠,趴在儿子身上睡了过去。
容颜将楚夫人扶到一旁,将手搭在楚公子寸、关、尺脉上,静气诊脉。
命悬一线,再晚个半天一天的,纵有神仙转魂丹也救不回来了。
有人毒害吏治部侍郎府的公子,这楚府到底得罪了谁?
京城,果然是凶险万分。
容颜瞥了眼门口的丫鬟,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软革银针袋,捻出银针,用酒打湿麻布擦拭了一下,分别扎入楚公子手上、脚上、脐下、胸间和头顶的穴位上。
她手法极快,一气呵成,扎好针便站在一旁,垂眸看着床上男子。
皮肤泛着久病的青白,但看眉眼轮廓、身形骨架,便知往日里定是个身姿挺拔、容色出众的人,身形枯槁得撑不住衣料,依然掩饰不住矜贵底子。
见男人眼皮动了,容颜依次拔出他身上的银针,从腰间摸出一粒黑色药丸,喂进男子口中,捏住他下巴一提,那药丸便滑进喉咙。
过了一会,床上男子眼皮慢慢睁开,冷冷出声:“你是谁?为何在我房里?”
容颜倏地靠近楚公子,嘴角淌下一串口水:“公鸡相公,起床喝合卺酒!”
那口水落在楚砚礼脸上,他顿时面容扭曲,软绵绵喝道:“你找死!”
再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女子,楚砚礼倒吸一口凉气,眼里露出浓浓的嫌恶。
这么丑的女子,他委实是第一次见。
他心仪安远侯府的二小姐,半年前的惊鸿一瞥,令他辗转难忘。
容月柔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贤淑貌美,琴棋书画都会,见过的人都说有仙女之姿,后来有一次他在书阁遇见她,惊为天人。
经多方打听才知她就是容月柔。
这场病来之前,他跟父亲说心仪安远侯府的二小姐,央父亲托人去说媒,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他止步爱慕,只盼哪天身体好了,再让父亲托媒人去说媒。
许是父亲知他心事,竟想了他心愿。
可祖母和母亲听信那无良道长之言,将人换成了安远侯府的大小姐,丑得这么的超凡脱俗。
“滚!”楚砚礼低喝一声,腹中浊气猛地一泄,几声屁响,一股酸腐混着腥气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似腐鱼烂虾,浓烈呛人。
“哈哈,你放屁了,五个,好臭!”
楚砚礼脸上顿成猪肝色,厌憎地瞪着容颜,像是要吃人。
容颜凑了上去,将他脸上的口水抹开,笑嘻嘻道:“相公,我是你娘子,你放屁我都觉得是香的。”
楚砚礼只觉脸上似有蚂蚁爬过,一个女子,掌心粗粝得似树皮,说话行事如此粗鄙不堪。
这婚,他一定要退了!
容颜见他脸上厌恶之色更甚,心里很是满意。
嘻嘻,等会看你还怎么高高在上!
这婚,她定要退了。
容颜嘿嘿笑着指尖在楚砚礼脸皮上蹭了蹭,满意地看着楚公子眼里露出一丝杀气,才打帘出去。
门口丫鬟见她出来,张开双手挡住门口。
容颜也不说话,盘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须臾,门外传来丫鬟叫门的声音。
容颜嬉笑着起身,待那丫鬟端着吃食进来,她一把夺了托盘,转身回到凳子上,狼吞虎咽吃起来。
连着几日赶路,接她的护卫抠门得很,一路给她吃的都是光馍馍,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
荤素搭配,鸡鸭鱼肉汤都有,侍郎府的伙食真不赖,小丫鬟看着凶,倒不是个刻薄的。
有其仆必有其主,这侍郎夫人品性应该也不会太差。
楚夫人悠悠醒转,见宝贝儿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喜极而泣:“礼儿,你醒了!”
楚砚礼身子虚弱,还不能动,祈求地看向母亲,“母亲,我要退婚!”
楚夫人将他的手握进掌心,“礼儿,你的全阳命格需她的全阴命格来配,先把身体养好,那些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不,母亲,快将婚退了,趁现在府中只有本家,城里知道我娶亲的人不多,免得消息扩散,给我侍郎府描黑。”
楚夫人叹口气道:“儿啊,她一来你就好了,那道士所言必有道理,你要是嫌弃她丑,往后让她做个妾室,要是再不喜欢,让她离你远点,府中无非是多养个人。”
楚砚礼:“她好歹是容府的嫡出千金,怎能做妾室?母亲,怪力乱神的话不能信,趁现在还没过夜,早点将人送回去,免得到时退不了,污了人家的名节。”
容颜手里抓着一根鸡骨头,正啃得起劲,其实耳朵早就竖起来了,听着里间母子俩的谈话。
这“公鸡相公”倒还有可取之处,可救,不过他中毒日久,回魂倒针法和玉枢解毒丸能解部分毒性,但日后必然发作,到时求到她这……
吏部侍郎府应该不差钱,能讹一笔,啊呸,不是讹,救人一命,不都得收诊金吗?
钱能解忧,有钞在手,万事不愁。
容颜心里美美地笑了笑,手里的鸡骨头似乎变成了黄澄澄的金锭。
里间,楚夫人的话传来,“礼儿,待我跟你父亲商量一下。”
打铁须趁热,她可不想嫁人,这楚公子一点也不好玩。
容颜将鸡骨头扔到地上,从菜碟里翻出一根鸭骨头,边啃边端着盘鸭肉往里间走。
丫鬟惊呼着追上来:“喂,你干什么?”
容颜蹿至床边。
母子俩两人四目齐齐看过来,那楚夫人见她手上、嘴边皆是油光水滑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楚公子的眼神则更为厌恶。
“公鸡相公,你饿吗?我喂你吃鸭。”
容颜边说边将自己手中的鸭肉伸了过去,似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笑嘻嘻道:“忘了,这块我啃过了,我另外给你拿一块。”
说罢,她将手中的鸭肉塞进嘴里,吮吮手指,从菜盘里拈出一块不带骨的鸭肉,往楚砚礼嘴边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