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的小丫鬟连忙拽住容颜往后拖了一下,但饶是她拉得再快,菜汤落到床上,大红喜被上滴了几个油渍。
楚夫人蹙眉道:“你这小女娘,好歹也是侯府千金,行为怎如此粗鄙?”
容颜:“粗笔?姐姐,我不会写字没拿过笔。”
楚夫人叹了口气,瞧见容颜将手中的鸭肉塞进嘴里,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楚砚礼沉声问道:“几时了?”
小丫鬟回:“戌时一刻。”
楚砚礼抬了抬手,但他身体虚弱,手抬起寸许又垂了下去。
“母亲,烦请您把父亲请来,这婚事今天必须退了。”
楚夫人的目光在容颜脸上扫了扫。
确实配不上礼儿,吏部侍郎府冲喜迎娶的新娘是个痴傻儿的消息倘若传出去,日后必成为满京城笑柄。
退是一定要退的,不过,那道长所言……
这可是儿子的命啊!
“去把老爷和胡太医请来!”楚夫人吩咐丫鬟。
丫鬟应声而去。
容颜冲楚砚礼咧嘴嘿嘿傻笑一下,盘腿坐到地上,吧唧着嘴吃鸭肉。
楚砚礼却连着放了几个臭屁,突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面色扭曲,竟是急欲如厕,难再支撑。
“母亲,快叫小厮过来扶我去净房!”他急急道。
楚夫人连忙吩咐丫鬟叫两个小厮进来。
这是排毒了。
容颜抬眼扫了一下楚砚礼的脸色,脸上的青白之气淡了些许,这男人身体底子还是好的。
她挑眉,从地上起身,出了里间,继续用餐。
小厮来得很快,却还是慢了一步,被两人抬至半路的楚砚礼……一泻千里。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楚砚礼才被两个小厮从浴堂抬进来,一脸羞窘之色。
方才已经净过身,楚砚礼依然感觉到处都是臭味,浑身似有蚁虫在爬。
待楚夫人帮楚砚礼掖好被子,楚侍郎连忙请胡太医帮楚砚礼把脉。
胡太医越把越觉得奇怪,一个时辰不到,楚公子的脉象竟变化如此之大,虽然还是有些乱,却跳动得有力多了。
奇怪!
难道他那几针真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楚侍郎紧张地望着沉吟不语的胡太医,问道:“犬子这脉象?”
“恭喜楚侍郎,恭喜侍郎夫人,楚公子脉搏强劲了,体内污浊之气排出不少,我开个方子,公子好生静养一两日,我到时再来瞧瞧。”
楚侍郎闻言大喜,拱手道:“今日多亏有胡太医在此,是您救了犬子,在下万分感激。”
楚夫人从怀中掏出个布袋,递给楚侍郎。
楚侍郎拉住胡太医的手,将布袋塞进他手心握住,“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胡太医推辞一番,最后“勉为其难”地收下布袋,作揖离去。
听楚砚礼要退婚,楚侍郎立马反对。
“礼儿,你病了三月,京城大夫和宫里御医都请来看过,全没办法,今天冲喜就好了这许多,道士的话不能不信。”
“父亲,都是胡太医的功劳,这婚我要退掉……”
“退什么退,不能退!”说话的是闻讯赶来的楚太君。
“奶奶,不退我会成整个临都城笑柄,她那样粗俗不堪,又痴又傻,让楚府形象全无,让我在京城抬不起头来,那我还不如去死。”
楚太君气结,半晌才道:“你……上清观虚空道长的话不能不信,他的话准得很。”
楚老太爷抬手示意她别说了,看向楚侍郎,“谨言,你拿主意。”
楚砚礼据理力争了好一会,到底说服了两老和父母,定下退婚之事。
容颜早就被里间的吵闹声弄醒了,只是她没动,等楚侍郎同意退婚,她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她必须回容府,找到两个弟弟,查清阿娘的死因,还有……
哼!可别让她查到外公家的事情跟安远侯府有关。
“喂,醒醒!”清醒着的容颜被丫鬟“拍醒”,揉着眼睛傻愣着看向她。
“姐姐,我要睡觉,你别吵我。”容颜咕哝一声又闭上眼睛。
楚太君瞧这小女娘的傻样,彻底定下心来,这婚是该退了。
娶妻娶贤,娶福,娶德,娶这小女娘就是“娶傻”,以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痴痴傻傻的。
“老爷,退婚是对的,礼儿说得对,马上送她回容府,免得过了今晚这婚退不成了,到时,礼儿的名声就全毁了。”
容颜被人拽到楚府门口,李嬷嬷跟几个丫鬟候在门外,还有个三十岁往上的蓝袍男子,看着有些面熟。
知道要回容府,容颜拔腿往楚府里跑。
楚夫人跺脚:“完了,别不是赖上我们了,快把她追回来,莫让她进礼儿房间!”
小厮、丫鬟闻言,朝容颜追去。
众人追到后院,见容颜爬上花轿,从里面拿出一个粗布包袱,斜挎到身上。
粗布包袱压着大红喜服,很是滑稽,有种莫名的喜感。
小厮、丫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幸好这婚要退了,不然,公子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咱们家公子家世、才情、品行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哪能娶这么个痴傻丑女?”
容颜拍拍包袱,朝楚府大门走去。
容三叔跟楚侍郎辞行,他今日衙门当值回府晚了些,被大哥派来送亲,追着花轿出来却还是晚了。
本就只是冲喜,算不上明媒正娶,楚家要退婚,容家没有理由不接受。
他皱眉打量着侄女。
小时候的可爱伶俐全然不见了,本就天命不祥,如今还变得这么丑,对侯府来说更没价值了。
容颜认出这是三叔,以前时常会来给娘亲请安,对她倒也是挺好的。
明角灯照出他一脸的漠然。
李嬷嬷暗暗使力捏紧容颜的手腕,语带劝哄:“大小姐,上车吧,该回府睡觉了。
容颜皱眉,“你捏疼我了,我阿娘和阿弟不在这儿,是在家里吗?”
李嬷嬷:“……”
到底是这傻姑娘来冲喜儿子就好了,楚夫人冷哼出声:“你们容府苛待嫡长……”
话没说话,楚侍郎摆手止住楚夫人,冲容三叔拱手,“请转告容少卿,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容三叔回礼:“侍郎大人,再会。”
待容颜上了马车,容三叔翻身上马,仆役提着灯笼在前头照路,后面跟着李嬷嬷和丫鬟,一起融进夜色。
楚府里掠出一道利落黑影,飞奔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座高门大院的庭院后面,飞身上墙,跳进院里。
后正房某个窗户的灯是亮着的,那黑影诡拐到门口,轻敲几下雕花木窗。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人进去。
榻上男子一袭黑衣,胸膛微敞,右胸一道斜刺疤痕,手里捧着一本书。
“都督,今日楚砚礼冲喜娶亲,那花轿上的女子确是新娘,安远侯的嫡长女,才从清河接回京中,不过,这婚又退了,楚砚礼嫌她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