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孽女，跪下！”安远侯厉声喝着。

容颜懵懂地看着安远侯，乖乖跪下了。

“你今日花了多少银子买胭脂水粉？”

容颜举着双手数了半晌，说：“粉二两、膏八两、面脂二两，一起是……”

十二两银子，他太仆寺少卿一年的俸禄也才五百两，还要折价发放。

安远侯气得猛地拍桌，“几瓶破粉花掉十二两银子，你……你这败家女！”

容颜认真地道：“阿爹，银子是我卖了阿娘给我的白玉翡翠镯凑的，那我败的是阿娘家吗？阿娘家不在这里，那她家现在在哪？”

她顿了一下，接着问：“阿爹，你怎么没和她住一个家里啊？”

安远侯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白了白。

李嬷嬷扑通跪了下来，冲安远侯磕了几个响头。

“侯爷，您要为我做主啊，大小姐抢我的银子，她买东西用的就是我的银子！”

容颜歪头看着她，“我什么时候抢你的银子了？”

“那日冲喜，你抢了我的荷包，你把银子取出来，把空荷包扔给乞丐，今日你跟那些乞丐在一起，你和他们是串通好的！”

容颜装傻，“乞丐长什么模样？”

“那个带你去楚侍郎府的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

“原来她是乞丐，可我没见她乞讨，嬷嬷，你瞎说，人家只是穷衣服比较破，我家也很穷，衣服比她好不了多少。”

安远侯闻言，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容颜。

这一看，他怒从心起。

洗得发白的月白色粗布衣裳，打着好几个布丁，倒是缝得巧，补丁拼成花、叶型。

穿成这样在外面晃荡，难怪相识不相识的都在背后议论安远侯府。

他的脸、侯府的脸都丢光了！

“黄氏，你怎么当家的？她衣服没做好，不知道拿几套月柔的衣服給她！”

黄氏：“侯爷，颜儿比月柔身量要长，衣服都短着一截。”

安远侯：“穿成这样你还把她放出去丢人现眼？”

黄氏：“颜儿跑太快，府里的人都追不上她。”

容颜嘟哝：“追不上还知道我去了相公家？尽说假话。”

安远侯脑子里全是容颜給他丢脸的事，也管不上追究她的银子从哪里来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容颜，眸光闪了闪。

虚空道长的话不可不信，皇帝将萧驰牧急召回京，边境危困，多地流民暴乱，朝中格局必有大变。

太仆寺少卿的位置，他坐了三年。

身为武将，不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整天跟一帮文官钩心斗角，宝刀久不见血，都生锈了。

十年前，他做了选择，这次朝中变局，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再次掌握兵权。

绝不能让这个蠢丫头搅黄了。

安远侯目光闪了闪，看着跪在地上玩手指的容颜，温声道：“起来吧。”

容颜笑嘻嘻地起身，拍了拍衣服，直愣愣地看向安远侯。

“颜儿，明天阿爹派人送你去个地方。”

容颜眼睛一亮，“去见阿娘和阿弟吗？”

安远侯点头。

容颜冷笑。

想把她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吧。

“好啊，阿爹让我去哪我就去哪，阿娘说颜儿是阿爹阿娘的小棉袄，一定要听阿爹阿娘的。”

黄氏心里乐开了花。

没想到侯爷这么快就决定将这痴傻儿送走了，府里又会平静了。

容颜瞪着李嬷嬷，骂道：“你这个嬷嬷人丑多怪，自己丢了东西到处乱咬，你再乱说看我不打死你！”

想着这个扫把星终于要走了，李嬷嬷笑道：“是老奴急不择言，大小姐，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容颜出了东厢房，冬梅连忙迎了上去，两人回到偏远，容颜说了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事。

冬梅又气又急，“欺人太甚，他们会不会在路上杀了你？”

杀她？

容正卿倒不至于，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冬梅见她一脸讳莫如深，眼圈顿时红了，“他们真的会杀你？”

容颜笑，语气极淡，“有人想杀我，我就先杀他。”

容颜前脚刚到偏院，后脚容月柔带着贴身丫鬟锦书走了进来。

“我挑出些上好的衣服，姐姐，你看看能不能穿。”

锦书将包袱放到桌上，笑着说：“大小姐，都是今年的新衣，我家姑娘还没穿过呢。”

容颜看了看，料子倒是好的，但绝不是今年的新衣，都磨边了，衣服上还有洗不掉印渍。

她傻笑着道：“好好看的衣服，相公见了肯定喜欢，冬梅，把我买的香粉拿来，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相公。”

容月柔盯着她脸上的疤，笑得一脸深意：“姐姐，你不知道楚府退婚了啊？楚公子不要你了！”

容颜：“瞎说，我相公会来接我的。”

容月柔：“楚公子有心上人，他不会喜欢你！姐姐，你是不是很想嫁人？我去跟母亲说，让她再給你挑门好亲事。”

容颜八卦心顿起，想知道楚砚礼的心上人是谁，“相公有心上人了？谁啊？他有心上人怎么还娶我？”

“哎呀，姐姐，他那不是娶，是冲喜！楚公子身体刚好就来书院找疏瑶了，疏瑶可是沈府最受宠的嫡女，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沈府，严修平外祖家。

容颜摇头：“输那个爻那么好，相公怎么不娶她却娶了我？”

容月柔讽笑，“你生来是替别人做嫁衣的，而疏瑶生来是要高嫁的。”

容颜也笑，“我不喜欢做嫁衣，既然楚公子有心上人了，那我就找比他更好的嫁吧。”

容月柔看着她脸上的伤疤，长长叹了口气，“姐姐，你毁容了，这样子怕是找不到好姻缘，嫁出去都难。”

“你眼瞎吧，我在翠云庵里是最好看的，他们都说我绝世容颜。”

容月柔“噗嗤”一声笑了。

她心底那点怀疑烟消云散。

小时候，她艳羡着容颜所拥有的一切，现在，那些东西全都属于她。

母亲让她融进京城贵女圈，她做到了，只要再选一个好夫婿，就能彻底拥有上流贵女的生活。

容颜只配活在烂泥地里，永远别想翻身！

容月柔带着锦书袅袅婷婷地走了，冬梅啐道：“跟她娘一路货色，小偷。”

容颜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容月柔的背影。

偷了她的……給她还回来，害了阿娘和阿弟的……

以血还血，以命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