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容颜待在偏院一天都没出去。
那喜儿倒是勤快,将院子里的杂草都除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的,屋里屋外都搞了一遍。
容颜有心想跟冬梅去街上,将银子换成银票,但那个喜儿盯得紧,便也不去了,认真研究起从汀兰妆坊买回来的那三瓶妆品。
她挖出瓶子里的粉和膏体,放到手背上,闻了又闻,最后拿给冬梅。
“你用吧,还是可以用的,这些天长途奔波,你脸都干了。”
冬梅愣愣地看着她:“姑娘……你不用?”
容颜勾唇,“闻着是《千金药方》玉肌膏,七白方,没什么稀奇的,还不如云娘子那的玉容膏,至少加了人参。”
冬梅轻笑,难怪姑娘不用。
喜儿去厨房打开水,顺便去了黄氏那。
黄氏问:“大小姐那有什么异样?”
“没有,还是傻乎乎的。”
黄氏问:“昨日楚家送了什么东西给她?”
喜儿啧啧道:“楚家好大方,红色的木匣子里银锭装了两层,大概有二百两,妆奁盒里是上好的首饰,全是稀罕物,另外两个盒子装的是点心。”
黄氏一愣。
这么多银子?
那秦氏傻吗?对个傻子这么大方,真当她是救命恩人了?
早知道楚家打发了这么多银子,她就该收上来。
容颜吃用都在府里,楚夫人打发她银子和首饰,还不是看安远侯的面子,没有安远侯府大小姐这个身份,哪有这些东西给她?
“好生给我盯着,有情况就赶紧回来汇报。”
喜儿:“是,夫人。”
黄氏差秋霜叫来李嬷嬷,冷着脸道:“你俩随我去偏院一趟。”
容颜认真地绣着荷包,冬梅从门外进来,“喜儿从那边回来了,估计被黄氏问过话了。”
容颜挑眉,浅浅笑着:“我打赌黄氏一会要来。”
冬梅:“我打赌她会问你要银子。”
没过多久,门被叩响。
冬梅看了看卧在软榻上的容颜,见她点头,才去开门。
李嬷嬷一把推开她,“大白天的怎么把门闩着?”
冬梅呛声道:“不闩着喝西北风啊?这是个风口,槐树上还吊死过人,府里下人都不愿意住的地方!”
李嬷嬷:“夫人,她……”
黄氏摆摆手,走进屋里,四下打量了一会,见容颜绣的荷包针脚随意,鸡不像鸡鸟不似鸟,她轻蔑地笑笑,坐到榻上。
“颜儿,你是侯府嫡长女,本应该住最好的。”
她叹了口气,“府里住房紧张,你二叔住着清芜苑不走,本来应该把清芜苑给你住的,委屈你了,等二叔买了宅子搬出去,那清芜苑就是你的了。”
见她笑得温柔慈祥,容颜嘴角微微勾起。
黄氏好心机,想挑起她和容二叔那边的矛盾。
她腾地坐起来,愤愤道:“是啊,二叔怎么还住在府里?害我住这么破的地方。”
黄氏心底冷笑,蠢货就是蠢货!
容颜发了一通脾气,闷闷地坐在软榻上玩着手指。
“颜儿,你昨日说楚夫人打发了银两和首饰,为娘想着你这地方不安全,府卫也难得来这个地方,你那银两为娘帮你保管,等日后你出嫁给你当嫁妆。”
容颜抬眸看她,傻傻问道:“什么银两?”
黄氏看向冬梅,“楚夫人昨日是不是给大小姐银子和首饰了?”
冬梅“嗯”了一声。
黄氏:“拿过来让我看看。”
冬梅看了看容颜,杵着没动。
“拿过来!”黄氏的声音陡然变得厉起来。
冬梅转身去了里间,不一会抱出两个木匣子,放到榻几上,打开。
黄氏看着整整齐齐刻着字的官银和眼花缭乱的首饰,本来还怀疑的心落了下来,心里只剩嫉恨。
这傻子走的什么狗屎运?
二百两银子够阖府上下四个月的用度,还可以给柔儿买套上好的头面。
黄氏伸手去拿木匣子里的银锭,容颜却“啪”地合上,抢过两个木匣子,紧紧抱进怀里。
“我的,都是我的,我用来镇鬼的!”
黄氏喝道:“胡言乱语!哪来的鬼?”
容颜抬头看了看空中,“你晚上来就知道了,有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经常坐在槐树上哭。”
小丫鬟吊死在院墙角槐树上的事是冬梅打听来的,那小丫鬟被诬陷偷了李嬷嬷五两银子,黄氏罚她二十大板,准备将她卖去青楼,当晚那小丫鬟就上吊死了,后来李嬷嬷的银子又找了出来。
那丫鬟是枉死的。
黄氏心里发毛,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因为这事,头两年她还经常做噩梦。
“满口胡言,哪来的鬼祟,你要再敢乱说,仔细我打你板子!”
容颜抱着木匣子下榻,“她就喜欢白花花的东西,你们要跟她抢,小心她晚上去找你们。”
李嬷嬷和秋霜合力去抢容颜怀里的木匣子,容颜双眼一瞪,抬脚给她俩一人一脚。
“相公给我的东西你们也抢,我明天就告诉相公。”
李嬷嬷道:“夫人,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当家主母!”
容颜:“猪母!”
黄氏沉着脸道:“颜儿,你既然要把银子留在这里,就好生看着。”
容颜不理她,兀自拿出一锭银子抛着玩。
黄氏定定地看了容颜半晌,起身走了出去,李嬷嬷狠狠瞪了瞪容颜和冬梅,与秋霜一起跟了上去。
“姑娘,他们知道你有银子,会不会来偷?”
容颜笑道:“偷银子可不光彩。”
*
下午,李嬷嬷领着成衣铺的娘子过来,像是给了容颜莫大的恩赐。
衣料花色是冬梅按容颜的喜好选的,不是白就是青,容颜试穿了一下,大小合适,很是合体,显得身段婀娜。
容月柔也跟过来了,带着容二叔嫡出的大女儿,十五岁的容采薇。
站在大家闺秀风范的容月柔身边,容采薇看起来倒像是她的丫鬟。
容颜眯了眯眼睛,看来二叔家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容月柔一脸妒意。
穿上新衣服的容颜就像换了个人,从背后看去——丰胸,马蜂腰,长腿,婀娜风流。
她咬紧后槽牙,想起自己初到容府时见到的容颜,月白绫罗小袄,浅粉襦裙,裙摆缀珍珠,绾双丫髻簪插羊脂玉小簪,周身软绵皎洁。
而五岁的她跟阿娘跋涉上千里,从南地来到京城,灰头土脸的。
好看的衣服,好看的双丫髻,好看的簪子,都应该是她的!
这贱人命太硬了,怎么就没摔下山崖,将她的腿摔残摔废?
成衣铺的送衣娘子看着容颜,不停点头,“姑娘跟这身衣裳真是绝配!”
容颜掀起裙摆,皱着眉头,“太长了,不方便,剪掉一些!”
容月柔听她这么说,心里一下子舒坦了。
还是蠢让人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