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讲座四十分钟,每一刻钟灵毓都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脑海里不断闪过陈灼当着众人面擦手的场景,思绪翻飞间,又联想到网上大黄丫头常说的水位线,她死死忍住再打一个喷嚏的冲动。
总算撑到讲座结束,后排的听众一窝蜂上前,和她同坐第一排的几个老师也起身上前,和学生交谈。
徐梦玲坐在最后,被层层挡住挤不进交流圈,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钟灵毓身边,居高临下地敲了敲她的桌子,整个人像吃了火药。
“讲座都结束了还在这里墨迹什么?把外套脱下来还回去,别在这装可怜,我们文院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陈灼的余光一直追随钟灵毓,他礼貌打断其他人的提问,表示下次再聊。
“外套不着急还,”他走下讲台,脚步声淹没在交谈声里,但每走一步钟灵毓都听得格外清晰,心跳逐渐加快,想被什么吸引着同频共振一样。
陈灼没有搭理徐梦玲,反而对钟灵毓发出邀请,“外面天冷,等下跟刘老师坐我车一起回宿舍楼吧。”
南川大学的学生宿舍和部分教师公寓在同一个方向,像刘建年这种资历深的老师,在学校里都有自己的公寓。
钟灵毓的长发已经半干,此刻恨不得把刘海都拨到前面,仿佛看不见就不存在。
“不用了,谢谢学长。外套还你,停雨了我自己回去吧。”
她拒绝陈灼的好意,抬手,外套刚和肩膀拉开一点距离,陈灼的手便已覆在她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按住,阻止了她的动作。
“穿着吧。”
宽厚的手掌并不暖和,反而带着写初春冷风的寒意。
钟灵毓先是被冷了一下,而后又感觉冰冰凉的很舒服。
男人的手没有过多停留,分寸卡得刚刚好,好像刚刚的触感是她的幻觉。
陈灼挡住了徐梦玲的视线,她只能看到两人挨得很近,陈灼还抬手,却看不见两人具体的动作。
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疯,一出声又是崇拜温柔的语气。
她拿出手机,“学长,我叫徐梦玲,文学院研三,是团队的负责人,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陈灼听到了,瞥一眼手机页面上的二维码,而后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番操作后,在徐梦玲期待的目光下递到钟灵毓面前。
——也是微信二维码的页面。
“啊?”钟灵毓有些疑惑。
“加一下微信吧,我最近都在学校,找我的话随时有空。”
陈灼解释完,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端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即将狩猎的野兽,仿佛她不加这个微信,就出不了这个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钟灵毓飞快拿出手机扫码,滴一声,好友页面弹出。
【用户CZ已被你加入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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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ble kill。”
人还没进宿舍,钟灵毓就听到宿舍里击败敌方的游戏音效。
“宝宝你好厉害啊!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就被对面杀了。”
甜腻的嗓音灌进耳朵,钟灵毓无声翻了个白眼,她能想象到刘霏霏说这话时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模仿着动了动嘴,而后掉一身鸡皮疙瘩。
她进门,把陈灼的外套拿衣架挂好、理顺,深色的大衣沾了不少水,一块深一块浅,像天然的渐变。
刘霏霏游戏暂告一段落,见钟灵毓回来,眼神不住地往她的衣服上瞟,举起手机偷偷拍照。
“钟钟,新买的衣服,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刘霏霏拿着她淘宝识图搜出来的价钱,语气莫名,“几千块,不便宜呢。”
钟灵毓只淡定看了眼,撒谎的话随口就来,“一个学姐借的。”
刘霏霏听罢,表情放松下来,回到座位继续打游戏,“原来是这样。”
外放的音效占据整个宿舍,钟灵毓动作熟练地带上耳塞,心想出去租房的事宜早不宜迟。
她点开中介发来的图片,敲定了几个,趁明天没课,和中介约好看房。
手机顶部弹出来一个聊天框,是陈灼。
陈灼:【有没有不舒服,你刚刚脸色很差。】
一看见他的名字,钟灵毓就想起刚刚让人抓狂的尴尬场面,感觉鼻子又痒了起来。
她没回,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干自己的事去了。
翌日清晨,寝室的第一声闹铃在七点钟刚刚响起,钟灵毓已经睁眼。
清醒的一瞬间,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等看清时间,困倦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她按掉闹钟,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鼻子堵得像塞了没抽出的纸巾,嗓子又干又痛。
脑袋更糟,晕得像宿醉,不间断玩五次过山车再加大摆锤,脑浆被摇匀大概也不过如此。
早上的风特别冷,装了定位器似的,从没关紧的阳台门溜进来,生猛地往钟灵毓身上扑,她“哈啾”好几下,心肝脾脏肺都被冷风包围,人才彻底清醒。
额头发烫得明显,连鼻息都是热的,钟灵毓第一反应是,今天估计不能去看房了。
她从床边拿了件毛衣换上,噼里啪啦的静电像在耳边飞舞的蚊子,让人心烦。
钟灵毓把自己里里外外包裹得严严实实,给看房的中介发了条信息,打算先下楼买个早餐。
此刻宿舍楼下还没什么人,狂风吹得她眯起眼,她瑟缩着滴卡出门,听见一道不远不近的声音。
“早上好。”
一抬头,陈灼站在巨大的异木棉下,白的、粉的花瓣无声掉落,有些还没着陆就被寒风带走,有的掉在他头顶,像还没成型的花环。
钟灵毓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和陈灼四目相对时,她缓慢地、有些机械地转头,周围没有人。
奥,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和自己打招呼啊。
她呆愣的样子映在陈灼眼底,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上面印着知粤的logo,是南川最出名的早茶酒楼。
风停树止,陈灼逆着朝阳大步向前,身后的建筑、大树、落花都模糊起来,仿佛被打上了马赛克。
他又对她说,“早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