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拉过椅子坐下,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敞开,眼神落在沈郁那双赤裸的小脚上。
“政审还要几天时间。这几天你就在这屋里待着,别瞎跑。”
“你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出门给你丢人?”沈郁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无所谓。
顾淮安冷笑:“我是怕你出去被人当特务抓了,到时候还要老子去保卫科领人。”
沈郁不乐意了,“哪有我这么漂亮的特务。”
“别废话,部队到处是岗哨,你没证件一步都走不了,不想吃枪子就给我老实点。”
“知道了首长,保证完成任务,绝不给您添乱。”沈郁抬手在眉边比划了一下。
“少跟我嬉皮笑脸。”顾淮安站起身,“赶紧吃,凉了就倒了喂猪。”
“喂猪多可惜,我不挑食。”
“管你。”顾淮安没再搭理她,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沈郁踩着布鞋走到桌边,揭开饭盒盖子。白米粥熬得浓稠,上面卧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
沈郁眉毛一挑,待遇不低啊。
在这个连粗粮都要算计着吃的年月,这顿早饭确实算得上奢侈。
她也不客气,端起饭盒几口就把粥喝了个底朝天,荷包蛋咬得滋滋冒油。
吃饱喝足,沈郁扯了扯身上的衣裳。
昨天在玉米地里滚过,又在刺槐林里钻过,大夏天的,后背早就被汗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肉上,难受得要命。
怎么闻怎么嫌弃。
她看了眼墙角的脸盆架,脸盆旁边放着块没拆封的药皂,还有个暖水瓶。
拎起暖水瓶晃了晃,满的。
沈郁拉上窗帘,脱下来的脏衣裳被她嫌弃地踢到一边。
热水倒进搪瓷盆,兑了点凉水,拿着药皂往身上抹。
她低头看着自己。
这具身体底子极好,皮肤白,腰细腿长,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哪怕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向阳大队,原主也没被晒黑,养出了一身那帮村妇嫉妒不来的细皮嫩肉。
也难怪那帮老娘们儿恨她。
这种长相放在田间地头,那就是不仅要勾男人的魂,还要挖女人的心。
擦完身子,问题来了。
看着墙角那堆脏衣服,实在下不去手再往身上套。
沈郁裹起湿头发,走到衣柜前。
“借你件衣裳穿,算我欠你的。”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拉开柜门。
里面清一色的军装,除了作训服就是常服,连件便衣都没有。
“这人生活是有多无趣,除了绿就是绿。”
她翻找半天,只从里面扯出一件白衬衫。
这是顾淮安的常服内衬,领口都起毛边了。
沈郁也没别的选择,直接套在身上。
男人的骨架大,衬衫穿在她身上极不合身。
肩线垮到了大臂,袖子挽了好几圈才露出手腕,下摆长长地垂下来,遮住了大腿根。
系好扣子,沈郁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黑发湿润,宽大的男式衬衫下,两条腿显得更细了。
屋门“咔哒”一声。
沈郁一回头。
顾淮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苹果和一罐麦乳精。
他也没想到屋里是这副光景,脚下的步子硬生生刹住了。
沈郁:“……”
男人的视线从她发梢扫过,落在空荡荡的领口,最后停在她光着的腿上。
他反手关上门,把网兜往桌上一扔,喉结动了动,“谁让你动我衣服的?”
“我衣服脏成那样,怎么穿?”沈郁扯了扯衬衫下摆,“借穿一下怎么了,又没给你穿坏。”
“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顾淮安大步走过来,气势逼人,“在男人宿舍穿成这样,你是想考验我定力,还是真觉得我不敢动你?”
沈郁撇嘴:“结婚报告都交了,你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我看你怎么跟组织交代。反正万一报告批不下来,背处分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别激我,我是个正常男人,不是柳下惠。”
“那我脱了?”沈郁作势要解扣子,“反正也没别的衣服穿,光着更省事。”
沈郁是真不怵他。
也就是看着凶,其实骨子里守规矩得很,不然昨晚也不会宁愿睡地板也不碰她一根指头。
顾淮安气得真想把她按在腿上狠狠抽两下屁股,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害怕。
他黑着脸走到脸盆架旁,两根手指嫌弃地夹起那堆脏衣服,扔到沈郁怀里。
“换回去。”
“我不换!”沈郁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臭死了,打死我也不穿。”
“不穿就光着跟我走。”顾淮安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现在带你回向阳大队。”
沈郁愣住,“回去干嘛?王大山肯定正憋着坏要收拾我,我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就是要回去。”顾淮安捡起地上的脏衣服,重新塞回她手里,“户口本、粮油关系,还有你那些破烂家当,全都得拿回来。”
沈郁实在不想回去看那些人的嘴脸。
“那些东西不要了行不行?以后你养我。”
“不行。”顾淮安语气强硬,“老子娶媳妇,得名正言顺。要是把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藏在屋里,别人还以为我是强抢民女的土匪。”
沈郁小声嘀咕:“你和土匪也没差别。”
“说什么?”
沈郁不吭声了。
顾淮安瞪她一眼,“手续必须办全,户口必须迁过来。王大山要是敢胡搅蛮缠,我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沈郁抱着衣服,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他说得在理。
嘴毒是毒了点,办事倒是挺爷们儿。
“那你得护着我。”沈郁说,“他们不想背骂名,只能往我身上泼脏水,别到时候我被送去游街了,你人都找不到。”
“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顾淮安斜眼看她,“赶紧换衣服,不然我就亲自给你套上。”
沈郁知道这男人说到做到,只好抱着衣服往卫生间走。
“凶什么凶,换就换。”
顾淮安面朝门口站着,听觉被无限放大。
他拇指摩挲着钥匙齿,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抹晃眼的白。
沈郁磨磨蹭蹭地换回那身旧衣裳出来,路过顾淮安身边,脚步顿了顿:“真要去?”
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那王大山在向阳大队就是个土皇帝,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为了几张纸惹一身腥,犯不上。”
顾淮安轻嗤,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
“他是龙是蛇我不管,把腰杆给我挺直,今天回了村,谁当初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就给我按着谁的头让他在泥地里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