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筒子楼,日头正毒。
顾淮安走得快,军靴踩地带风。
沈郁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脑门上又冒了一层细汗。
她眯着眼看着前面的背影。
肩宽腰窄,身材极好。
这“大腿”确实粗,看着就让人腿软又心安。
这会儿正是出完早操去食堂的点,路边三三两两全是光着膀子的年轻兵蛋子。
大老远瞧见沈郁,看得眼直。
虽然那姑娘穿着身破旧的补丁褂子,看着寒酸,但架不住那张脸长得是真带劲。
皮肤白,几缕湿发还没干透,贴在脖颈处,衬得那儿的皮肉更嫩。
走起路来也不像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总是缩着胸,反倒仰着下巴,眉眼间带着股说不出的野劲儿。
跟在人高马大的顾首长身后,竟然没被他那煞气给压下去。
诶……诶???
她怎么跟着顾团长出来的???
顾淮安停下脚步,回头冷眼一扫:“都没吃饱?”
那群人立马噤声,缩着脖子往后退,只敢躲在树后头偷瞄。
小张早就把车停在楼下,正拿着块抹布擦车头,一抬头看见这一幕,人都傻了。
昨晚天黑没瞧真切,只觉得这女同志泼辣大胆。
今儿个大白天的一看,乖乖,这女同志长相简直比县城百货大楼挂历上的明星还惹眼。
也难怪首长真就把人领回了宿舍,还留了一宿。
铁树开花,一开就开了个带刺的红玫瑰。
“……首长,这就要走?”
顾淮安拉开车门,没好气地踹了一脚轮胎:“废话那么多,开车。去向阳大队。”
沈郁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后座。
这年头的吉普车减震基本靠肉,后座就是一层薄海绵包着铁皮,早就塌了,硬得像石头。
她刚坐稳,顾淮安就迈着长腿跨进来了。
“坐好。”顾淮安瞥见她斜靠在车门上没个正形,眉头微皱,“想飞出去?”
沈郁摆弄了两下那根带子,卡扣有些生锈,半天扣不上。
刚想抱怨,头顶光线一暗。
顾淮安啧了一声,倾身压了过来。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硬茬茬的短发擦过她的鼻尖,大手越过她的身前,在她腰侧摸索了一下。
“咔哒”一声,扣好了。
顾淮安撤回身子,眼神有些深沉:“你是脑子不灵光还是手没长齐全?这点事还得老子伺候你?”
沈郁眨眨眼:“那咋啦?我现在都算半个伤员,昨晚睡得我腰都快断了,腿也软,哪还有力气?”
“……”
这娘们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前面开车的小张手一抖,车子画了个龙。
睡得腰快断了?
小张满脸通红,偷瞄一眼后视镜。
首长看着冷,没想到实战起来这么猛,把人家姑娘折腾成这样?
“好好开你的车!”
顾淮安黑着脸吼了一嗓子,转头盯着沈郁,眼神危险:“嘴要是闲不住就下车跑着去。”
沈郁耸耸肩,见好就收,扭头看向窗外。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后退,大片的玉米地和红砖房掠过。
越靠近向阳大队,沈郁眼底的笑意就越冷。
……
向阳大队,大队部。
林齐川站在桌边,一脸讨好。
王招娣坐在长条凳上嗑瓜子,一百五六十斤的身子把凳子压得吱呀叫。
“林大哥,你看我干啥?”
王招娣娇羞地抛了个媚眼,只是实在没什么美感,有些油腻。
林齐川笑笑,强忍着恶心移开视线。
要不是为了大学名额,他又怎么会放弃沈郁那种绝色,来伺候这头母猪?
“没啥,就是觉得招娣今天气色好。”
林齐川违心地夸了一句,转头看向正在喝茶的王大山,“王叔,我那推荐信的事儿……”
“急啥。”
王大山吐了口茶叶沫子,心情极好。
昨晚那一出闹得虽然有点收不住场,但结果还算让他满意。
那死丫头跑了,还一夜未归,名声算是彻底烂在大街上了。
等过两天她灰溜溜地回来,为了口吃的,还不得任由他拿捏?
到时候把她往二流子炕上一送,他闺女和林家小子的婚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没人敢嚼舌根了。
屋里没别人儿,王招娣把身子往林齐川身上贴了贴,压得林齐川差点没站稳:
“爹,听说那小蹄子昨晚跑出去了?该不会死在哪个山沟沟里了吧?
“死不了。”王大山冷笑,“那种祸害遗千年,不出两天,她准得回来求我。”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达声。
王大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缸子差点扣裤裆上。
“怎么个事儿?”
他放下茶缸子,皱着眉头往外走。
刚跨出门槛,就看见一辆车卷着尘土,嚣张至极地直接开到了大队部的院子里,一个急刹停在面前。
扬起的一捧灰全扑在了王大山脸上。
“咳咳!哪个不长眼的……”
王大山挥手赶着灰尘,刚想骂娘。
一抬头,看清那车牌上的红字头,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军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车门推开。
一条裹着军裤,穿着军靴的长腿先迈了出来。
顾淮安站直了身子,帽檐往上一推,眼神利得刮人。
那件四兜军装和腰间的武装带看得王大山腿肚子有点转筋。
他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见过这种真枪实弹里杀出来的气势?
“这……这位领导,您是?”
王大山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顾淮安没搭理他,侧了侧身。
沈郁跳了下来。
“沈郁?!”
王大山和跟在屁股后面跑出来的林齐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沈郁站在顾淮安身边,昂首挺胸。
回想了一下以前看过的那些大女主小说,摆出了一副三分讥讽,七分凉薄的表情。
“王支书,昨晚睡得挺好吧?我惦记您惦记了一晚上,特意带人回来看看您。”
林齐川脸色一白,指着沈郁的手直哆嗦:“你……你真跟野男人跑了?你不要脸!你怎么对得起我?”
顾淮安不乐意了:“把手放下。”
王招娣看着沈郁身边那个高大英俊的军官,嫉妒得眼都要红了。
“不要脸的破鞋,勾搭野男人还有理了?呸!我看你是在外面卖了一晚上吧!”
顾淮安嗤了一声,从兜里摸出烟叼了一根,眼神玩味地看向沈郁,“媳妇儿,这肥婆娘说我是野男人?”
“媳妇儿?!”
林齐川失声叫道,满脸的不敢置信。
王大山也懵了,连忙摆手:
“不可能!这丫头作风不正,那是全村都知道的烂货,领导您可别被骗了!她肯定是骗您了!”
顾淮安懒得废话:“我接她走,开介绍信,还有户口迁移证明,粮油关系转移单,现在就要。”
王大山急了。
沈郁她爹的抚恤金和补助都是他在代领,每个月足足五块钱。
这要是让她迁走了户口,这只会下金蛋的鸡不就飞了?
绝对不行!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道:“领导,这是我们大队内部的事儿。沈郁正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且她昨晚私自离村,这属于严重的作风问题,不能迁!”
“啪!”
王大山捂着脸踉跄了两步。
沈郁呲牙咧嘴的甩着手,张口就骂:“昨儿我是给你留了脸,你要是不想要就直说,再满嘴喷粪,我把你牙敲下来!”
周围不管是看热闹的村民,还是大队部的干部,全都傻了眼。
天老爷,这沈家丫头疯了?连支书都敢打?
顾淮安看着沈郁那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咬着烟蒂的嘴角微微上扬。
行,够野,不怂。
要是这时候她还哭哭啼啼躲在他身后,那才是真没劲。
“你……你敢打我?”王大山捂着脸,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来人啊!把这个搞破鞋的烂货给我抓起来!这是袭击村干部!”
几个民兵拿着木棍犹豫着想上前,林齐川也想趁机表现,往前凑了一步。
顾淮安眼神一冷,手里的烟盒往地上一摔。
“我看谁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