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王掌柜一看也吓一跳,居然直接惊动了张京兆。
崔时清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温明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小心,这张京兆是太子一党的人,约莫是收到消息前来,不会公平判案的。”
崔时清内心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公平判案,不过是想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继母整日打女儿嫁妆的算盘罢了。
崔时清上前一步,敛衽行礼:“大人,是小女有冤情。”
张京兆尹上下打量着她,眉眼间带着十足的轻蔑:“你?”
他拂袖,双手背在身后:“呵,听说你是刚从乡下庄子里接回来的?不懂京城的规矩情有可原,但这胡乱报案,惊扰官府,可是要打板子下狱的!识相的,赶紧散了!”
张京兆尹摆摆手道。他接到太子密信,说是无论如何都把罪责推到崔时清身上,压根就没想好好处理这桩案子。
张京兆尹话音刚落,崔时清还未反驳,就听温明舟淡淡道:“他腰间铜牌的系绳松了。”
崔时清心领神会,她抬眼看向张京兆尹:“大人,民女虽来自乡野,却也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举头三尺有神明,您如此武断,就不怕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吗?”
“哈哈哈哈!报应?”张京兆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自从他跟了太子殿下,在京城都能横着走了,除了温家,他还怕过谁?
张京兆尹拍了拍腰间的铜牌,“老子就是……”
他“天道”二字还未出口,只听见“啪嗒”一声响,腰间那枚代表身份的铜牌,系带竟真的莫名断裂。
铜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崔时清脚边。
场面瞬间一静。
张京兆尹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身后的官差们也面面相觑,这也太巧了吧?
温明舟十分嫌弃地搓了搓两根手指,拽了个铜牌,跟碰到了什么肮脏之物一样。
崔时清弯腰,从容地拾起那枚铜牌,指尖在上面轻轻拂过:“大人,下次要系好再出门,不然大家还以为是这铜牌觉得自己挂得不正,要下来主持公道呢。”
张京兆尹脸色一阵青白,只恨自己今早出门太急,没检查好。
他上前一把夺回铜牌,恼羞成怒:“少他妈在这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人,您如此着急做什么?莫不是收了谁的好处,根本就不想断案?”
被说中了,张京兆尹顿了一下才开口:“本官为官二十余载,皆是公正断案,从无冤情,你休要污蔑本官。”
“是吗?”
崔时清飘飘然吐出两个字,淡定地让张京兆尹心里一阵窝火。
张京兆尹猛地想上前一步,想揪住崔时清衣襟吓唬她,让她有知难而退。
谁知他动作太猛,身体前倾,一封信函飘飘悠悠地从他衣襟内袋滑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掉出来的,还是被谁给勾出来的。
这封密信再次不偏不倚地落在崔时清面前。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信封上,赫然盖着太子府属官的私印!
崔时清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当着所有围观乡邻和官差的面,朗声念出了开头:“张兄台鉴:闻崔氏女之事,东宫关切,望兄妥善处置,勿使其惊扰……”
“住口!”
张京兆尹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信夺了回去。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究竟意欲何为?本官给你断案就是了!”
张京兆尹彻底慌了。
当今圣上最厌恶结党营私,这信若传开,他勾结东宫的罪名就坐实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崔时清这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哀婉:“小女要告的……本是家中母亲,私自取用了祖母留给小女的嫁妆。”
“可现在想想,毕竟是一家人,或许母亲只是一时周转不开?罢了罢了,这家丑不可外扬。这案子,我不告了。”
崔时清抬手抹着泪,以退为进,故意示弱。
“更何况,如今官官相护,小女子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竟成了难事,小女还敢告谁啊……”
周围的人自然都偏向没了嫁妆的崔时清,再加上张京兆尹疑似受了太子指使,更觉得眼前这位掉泪的姑娘可怜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着:“姑娘,必须得让崔夫人把嫁妆还您!”
“是啊是啊,让她过来,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张京兆府尹迫于压力,只得命人传唤了沈玉茹前来。
沈玉茹被官差请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一贯的高高在上。
她满以为自己女儿和太子交好,自己怎么可能吃亏,此次前来就是来看崔时清笑话的。
沈玉茹刚踏进了典当铺子,就听见了崔时清啜泣的声音。
这回稳了!
沈玉茹嘴角勾起笑意,照常向王掌柜打招呼。
没想到王掌柜却移开眼睛不看她。
不仅如此,周围人也都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
这……不对吧?
沈玉茹压下心底的奇怪,她还是相信有太子撑腰,府衙都会偏向她这边的。
“大人,不知叫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不等张京兆尹说话,崔时清就抓住她的衣袖,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母亲!您为何要如此对待女儿?”
沈玉茹眼底下意识闪过一丝厌弃,不过很快恢复了得体的笑容:“我怎么了?”
“您若府中银钱周转不开,与女儿明说便是,女儿便是典当衣衫,也愿为母亲分忧。可您为何……”崔时清哽咽,说得情真意切的,“您为何要私自拿走祖母留给女儿的嫁妆?”
“莫非……莫非您已经到了需要动用女儿家嫁妆度日的地步了吗?”
“你说什么?!”沈玉茹气得差点吐血。
她昨晚明明威逼利诱,让这死丫头自愿将嫁妆充公了。
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她私自挪用了?
还闹到了官府?
这盆脏水泼下来,她经营多年的贤良名声还要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