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冕站在众人面前,开门见山,“寨子人多了,事也杂了。”
“如今光靠我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管不过来,也容易出纰漏,更怕处事不公,寒了大家的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北沟村众人,也扫过李家村那些惴惴不安的面孔。
“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管事班子。”
“一共挑选十个人出来,负责日常劳力的分派、口粮物资的登记发放、小的纠纷调解,还有寨子里的各种杂务。”
北沟村的人群里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
成立管事班子?
这意思是他们也有机会成为管事的人了?
赵卫冕不理会那些议论,继续道,“这十个管事,不全由我指定。”
“咱们寨子现在有能人,不能埋没了。”
“所有人,觉得自己有本事的都可以站出来竞选,不管你是北沟村的,还是李家村的。”
这话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北沟村那边顿时炸开了。
“什么,李家村的也能选?”
赵老四第一个忍不住叫起来,脸上满是不解和不满。
李家村什么身份,也配和他们平起平坐吗?
而且万一他们选上了,那不是把权力分配出去了?
“二哥,这……这不合适吧?他们才来几天,啥情况都不熟,万一选上来乱指挥咋办?”
“就是啊二哥。”
另一个北沟村的中年汉子也附和,“管事管的是大家的口粮、活计,这得信得过的人才行啊。”
李家村的人则低着头,沉默着,但紧绷的身体和握紧的拳头,显露出他们内心的屈辱和一丝微弱的不平。
赵卫冕等议论声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老四叔,我问你,咱们寨子现在最缺什么?”
赵老四一愣,“那当然是缺粮啊。”
这么多张嘴巴呢,一人吃一口一天都得费不少的粮食。
“除了粮呢?”赵卫冕追问。
众人茫然着没有说话,村正则是低头沉思。
赵卫冕环视了一周众人,这才继续说道,“如今不比从前,咱各家管各家,自己吃饱了事。”
“如今咱们两百来口人,同一口锅吃饭,很多事都需要考虑了。”
“咱们要在这山里长久立足,要记账、要规划、要缝补衣服、要认草药防病、要懂山势天气……”
“这些都需要有本事的人来做。”
“而这些本事,需要的这些人才,咱们北沟村的人能凑齐吗?”
他看向李家村那边,手指着其中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声音提高了一些,“李童生,据说你年轻的时候,在县城酒楼里当过账房,对还是不对?”
李童生没想到赵卫冕会突然点自己的名,他有些不自然下垂地右手颤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应道,“是,小老儿曾经学过怎么记账。”
年轻的时候,家里有些资财,他也有些读书的天赋,所以供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考取了童生。
原本以为能够跻身仕途,转换门楣。
不想家道中落,家里再没钱支撑他去进一步,加上意识到自己天赋有限,想要靠自学考上秀才难如登天。
他不得不放弃进学,最终谋了一份账房的工养家糊口。
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被废了右手,自此再拿不了笔,拨不了算盘。
干不了其他活,最后就只能回家务农,一辈子潦倒度日。
他没想到赵卫冕这个才出现没几天的年轻人,居然能知道自己的过往。
“能者居之!”
那边赵卫冕斩刀截铁地决定,“那行,咱们白狼山的账务,暂时就由李童生接手!”
李童生没想到临老了还能有人看到他。
他嘴巴蠕动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自己右手废了已经是个废人了。
但低头一看饿得快要成人干的孙子孙女,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他当了管事,最起码这两个孩子能吃多一口饭吧。
而那边赵卫冕继续点兵点将。
“周氏,听说你一手绣活很不错,之前都靠这个帮补家用。”
周氏,也就是李燕回的母亲,之前的秀才娘子。
她捂着肚子,被李燕回扶着,靠着山洞的石壁才能勉强站着。
没想到赵卫冕会突然点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在周围人注视下,她怯怯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是,我阿娘是以前绣房的绣娘,我跟着她学了点手艺。”
赵卫冕补充道,“大家不知道她还是位秀才娘子,识字管家也是一把好手。”
本来大家还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挑一个女人出来。
绣花再厉害,那不也是女人的玩意吗?
一听是秀才娘子,还识字,顿时不说话了。
当下的人,对于读书人还是很敬畏的。
“好!”
赵卫冕手一拍,“那以后就由你来管着咱们白狼山的织布等活计。”
之后,赵卫冕又从李家村挑了个赤脚大夫李周全。
剩下七名管事,则是从北沟村挑选出来的。
其中村正管着最重要的粮食物资等分配,也就是管库房。
赵铁柱则是负责治安巡防。
而赵老四,虽然胆小,但因为年轻时候,跟着老丈人学了点瓦工的本事,也领了个管事,把他给乐开了花。
“咱们现在挖窑洞,以后要修灶台、垒围墙,这些都得靠你了。”
“没事,都包在我身上!”
赵老四拍着胸脯保证道。
最终所有人选都定下来了。
赵卫冕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今日我有一言要跟大家说。”
“咱们能够共聚山洞里,这是我们的不幸。”
毕竟能活下去,谁愿躲到山洞里来呢?
“但同时也是我们的缘分。”
“如今世道艰难,想要活下去,我们所有人,不管是北沟村还是李家村的人,都必须拧成一股绳才行。”
“我知道大家心里可能对一些安排有意见,把北沟村和李家村分开来看待。”
“可大家也想想,咱们就这么点人,要是人心还不齐的话。”
“那这寨子就是沙堆的塔,外面稍微来阵风,就散了!”
一番话,说得北沟村许多人沉默下来,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村正赵伟贤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卫冕说得在理啊!”
“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分什么彼此,搞什么高低,那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赵铁柱也立刻站出来,大声道,“二哥看得远,想得周全,咱们听二哥的,准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