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泽洋的哀嚎生中,林远匆匆逃离了宴宾楼。
“莫怪我啊小胖。”
谁承想他真就傻乎乎的去了,这不,挨了一顿胖揍。
本来就体胖,这下怕是要被打的更肿了。
“时候不早,我也该收拾收拾回家一趟了。”
既已和刑武立下字据,豆腐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今日回家交代一下,明日待到卤盐送到,家里便能多一份进项。
念至此,林远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的返回学堂。
可还未进门,林远便注意到学堂外的林重山,神色慌张,匆匆忙忙的样子,连忙迎上前去。
“爹,您怎得来了,发生何事了?”
“小四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三哥他被官府抓起来了!”
此话一出,林远只感觉如遭重击,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急切道:“爹,到底怎么回事?三哥怎得会被官府抓走?”
“这段时间,你三哥他一直在醉花楼做工,本来做的好好的,也不知怎得,昨日醉花楼的掌柜非说老三偷了店里的银子,将老三扭送去了官府,官兵后来去查,的确在你三哥包袱里翻出二十两银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四你是知道的,你三哥不是这种人,家里虽然穷,可从不缺吃穿,他怎会偷人家银子,一定是那掌柜的说谎!”
说到此处,饶是林重山这等铁打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方才官府差人通知,我去牢中见了你三哥,被打的浑身是血,这...这可咋办啊!”
“爹你先别急,官府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醉花楼以往也丢过银子,只是没找到贼人,如今全怨在老三头上,还说这么一闹,醉花楼一连几天不能开业,要咱们赔钱,一百两银子,否则不可能放人。”
“这群王八蛋,分明就是栽赃!”
林远攥紧拳头,却难以平息怒火。
“时候不早,爹你今日先在学堂住下,明日我去官府问问,至于钱的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
“是爹没能耐,才叫老三这么小就出去做工...”
“别这么说,能够做您的儿子真的很幸运,我相信三哥也会这么想的。”
将林重山搀进学堂,向许冠霖说明情况后,便让林重山暂且住下。
“林远,你也莫要太过心急,既然交钱便能放人,明日将钱送去官府便是。”
“不一样,我相信我三哥的人品,他不可能偷钱,是醉花楼的掌柜颠倒是非栽赃了他。”
“那你又能如何呢?醉花楼的掌柜与张员外私交甚好,每年大把的银子送去县衙,据说家中有人在青州为官,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闻此一言,林远脸色陡然一沉。
“又是张员外!”
此前林远还想不通,三哥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庄户汉子,无缘无故怎会遭此祸患,现在他倒是明白了。
难怪前几日文会时,张良翰会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是他在其中搞鬼!
奈何不得自己,就从身边人下手。
“祸不及家人,这个畜生!泱泱大乾,这律法难道就成了废纸一堆吗!”
“慎言!你这混账向掉脑袋莫要牵连老夫,什么话你都敢说,不要命了吗?”
许冠霖一把捂住林远的嘴,无奈道:“此事唯有一法,明日你备上二百两银子送去官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在徒生事端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得,咽不得,你待怎样?你斗不过人家的。”
林远却没再开口,起身离开。
“唉...哪哪都好,就是这个性子,过刚易折。”
许冠霖无奈摇头,转而望向自家闺女。
“你去跟上看看,莫要让他做傻事。”
“爹,林远会没事的对吗?”
“若是三个月后,他定当无碍,但现在,只怕他犯傻。”
只要有功名在身,哪怕只是个童生,官府亦会多几重视,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不确定性,便意味着一切可能。
但凡官府不是傻子,都不会招惹一个十六岁的童生,只怕其前途无量。
现在林远只是一介白衣,他闹不得,也闹不起。
“快去吧。”
“知道了。”
许丽雅微微颔首,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背对着坐在院中,许丽雅不知如何开口宽慰,便只好沉默。
“丽雅,你说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么?凭什么他们一句话,便能叫一个无辜之人锒铛入狱,平白遭受一顿毒打,还要破财方可免灾?”
“我...不是向来如此吗。”
“向来如此,便对么?”
林远闭上双眸,心中满是失望。
他从不幻想这世间能有多好,能教良善者得到回报,教许宏愿者得偿所愿,教恶徒得以伏法诛恶。
那不是历史,那是故事。
林远再了解不过,无论历朝历代,向来如此。
史书中从不曾着墨描写过的,数以万亿的普通人,卑微如草芥的普通人,才是永远沉默着的大多数。
历史是描绘英雄的传奇,他当然省得。
可林远无法接受。
“林远,你不可犯傻,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你的本事何须十年?待你功成名就之时...”
“带着这么一段仇怨,我如何能功成名就?”
林远挣扎着站起身,缓步朝着门外走去。
“林远,你要去哪儿?”
“监牢,我想看看三哥,没关系,你不必陪着我。”
“可是...”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傻,我的命金贵的很,和那等烂人做交换,不值当。”
林远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有些凄凉。
县衙就在云来镇东,不过三里的脚程,待到林远抵达时,已经到了点卯的时辰。
花了一两银子行贿,林远才被允许进入监牢。
毕竟只是一个镇子,不过千来户人家,监牢内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所以林远很轻易便找到了林河。
穿着一身脏臭囚服,气息微弱的瘫倒在茅草上,遍体鳞伤,血将囚服浸染成暗红色,远远的便能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林远甚至分辨不出林河是不是还活着。
就像是一条无关紧要的,被打个半死遂丢到一旁的野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