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贩盐，无论历朝历代，一旦被官府查获，必然是砍头流放的下场。
这一点林远也清楚，从刑武的体格便不难看出，平日里究竟和什么人打交道，不说穷凶极恶之徒，但也绝非良善。
气势一旦矮了一头，便很难再聊下去。
念至此，林远长舒一口气。
“伯父，不如咱们换个地方，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也好，泽阳你且回避一下。”
“知道了爹。”
余光瞥见刑泽洋谨小慎微的模样，林远不禁嘬了嘬牙花子。
连亲儿子都这么畏惧，想要谈下此事，怕是不容易。
跟随刑武来到后院，寻了个幽僻处坐下，林远正欲开口，却被刑武打断。
“你可知我贩盐每月有多少进账？”
“晚辈不知。”
“两千两，刨除所有成本，单单是利润便有两千两白银，既是在商言商，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你口中的合作，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
刑武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继续道：“我虽不知豆腐是何物，但别忘了，云来镇大多穷人，他们未必需要豆腐，但一定需要盐，要么买价格昂贵的官盐，要么只能来找我，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
林远着实有些意外，本以为刑武不过是一莽汉，未曾想粗中有细，颇有头脑。
“不过，晚辈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着，林远将食盒放在桌案前，徐徐展开，三碗成品杯端上桌案。
“伯父不妨先尝尝。”
刑武自然不会拒绝，端起碗呼噜呼噜的吞入腹中，奈何林远实在难以从那张肌肉横结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紧接着是第二碗，第三碗。
“伯父觉得味道如何？”
“尚可。”
刑武抹了把嘴，似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不喜甜，那碗咸鲜的很对胃口。
“此物不过是用黄豆制成，我大乾黄豆价格低廉，各家买回去基本都是喂养牲畜，百斤不过二百文，可若是制成豆腐，哪怕一碗只卖五文钱，仍有一半以上的利润。
更何况，这只是其中较为简单的做法，面向的是寻常百姓，大可以以此物制成精美佳肴，高价售卖给那些商贾，富庶之家，只要味道好，他们并不吝啬银两。
醉花楼如何？一顿饭少说也要二两银子，不还是每日爆满，宾客满盈么？”
“你想的太简单了。”
刑武开口打断，反驳道：“就算如你所说，这豆腐的确受到追捧，毕竟只是吃食，整日吃肉尚且会腻，偶尔尝尝鲜尚可，就算一时销量火爆，难以长久。”
“谁说只有豆腐？豆干，豆皮，甚至是油炸臭豆腐，黄豆能做的，可远不止如此，只需稍稍改变做法，便会做出不同的成品，满足不同人的口味。
伯父既是厨子，对花椒自然不陌生，此物味辛，但食此物根本难以下咽，但作为调味，却能为菜肴去腥增香，豆制品亦是同理，不同的做法，自然有不同的味道。”
“若是果真像你说的如此全面，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刑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清楚林远话中深意，若是能将豆制品推广开来，便不在局限于云来镇乃至青州这一隅之地，说不定能够推广至整个大乾。
但空口无凭，他需要林远拿出证据，证明他不仅仅是在吹嘘，而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况且，关于利润分成...”
“四六分成，我拿大头，这是底线，伯父莫要忘了，这天底下贩卤盐的不止一家，我大可以寻别人合作。”
“我倒是小瞧了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想法，难怪我那儿子对你夸赞有加。”
刑武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下。
“既如此，咱们便立下字据，每三日，我会命人将三百斤豆腐，豆干等不同豆制品送到宴宾楼，至于菜肴作法也会一并奉上，如若伯父需要，我亦可帮忙更新宴宾楼的菜单，价钱方面也好商量，每道菜利润我收三成。
至于分成，月结便是，我相信伯父是诚心合作，不会再这方面做手脚。
我有信心，到了年末，宴宾楼的利润超过醉花楼。”
“但愿如此。”
......
“总而言之，在我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你爹还是同意与我合作了。”
“服了，我真服你了林哥，我还以为我爹会把你赶出去，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没想到啊。”
“生意这东西，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就算不同意，赶我作甚？”
“前阵子，醉花楼的人来找我爹，说是想买我家的酒楼，结果就叫我爹打出去了，人现在还在医馆躺着。”
林远猛地坐起身，心有余悸道：“真假？官府没管？”
“给了点儿钱，就作罢了。”
“...你家是土匪窝子么？”
“我爹早年好像还真是土匪，后来遇上我娘，这才安顿下来。”
“走私贩盐，你管这叫安顿？”
什么另类版的从良。
“总比落草为寇强吧？唉...其实我压根不想读书，但我娘却觉得，如果我若是能做官，对家里走私贩盐的生意有帮助，这才一直督促我。”
“小胖你莫闹了，官商勾结，查到了还是要掉脑袋，冒昧问一下，你娘早些年是？”
“走镖的。”
“呵呵，你跟哥说实话，你其实不是吃胖了，是被打肿了对不对？”
这特么什么家庭构成？
爹是土匪，娘是镖师，没一个善茬。
多亏这古代没有政审，不然就这背景，菜市场砍头都算是老喜丧。
“林哥，要不你帮我劝劝我娘吧，我实在不想去学堂了，我知道自己没天赋，就算继续浪费时间，这辈子也断然做官的可能。”
“我一个外人，如何置喙你家的事？你啊，若是真心不喜读书，何不自己去说，你娘会理解你的。”
“真的么？”
刑泽洋眼前一亮，似是醒悟一般击掌。
“对啊，我何不找娘说清楚，与其浪费时间在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上，倒不如趁早放弃！林哥，我去也，听我的好消息！”
望着刑泽洋兴冲冲离开的背影，林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总感觉小胖要遭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