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旬时间不过流水。
不知不觉,入学已是半月有余。
林远如往常一般在晨学时间睡大觉,许冠霖也不苛责,任由他去。
毕竟,扪心自问,许冠霖自己能教给林远的东西实是少之又少,索性放任,只要不影响到其他人。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许冠霖目光巡视,眼神在熟睡的林远身上一扫而过,旋即锁定在刑泽洋身上。
“你且解释一下,此为何意?”
被先生突然点名,刑泽洋身子一颤,胆战心惊的起身,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许冠霖蹙起眉头,却也没有发怒,反而柔声道:“不必害怕,想到什么便说,错了也无妨。”
“如恶恶臭,意思就是说...”
短短几个呼吸,刑泽洋已然满头大汗,他多希望此时能有人暗暗提醒一下自己,毕竟,这些与他而言晦涩难懂的句子,着实令人费解。
无奈在场之人,大多都抱着看乐子的念头,无奈,刑泽洋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瞧见这一幕,许冠霖无奈叹息,没来由的回忆起前几日文会时,徐乐和对自己的评价。
此前为了钱财,他的确是做到了‘有教无类’
连此等毫无天赋可言,私下亦不曾刻苦的学生招收进来,只会让书林学堂的名声愈发难堪。
“你且坐下吧。”
“谢...谢谢先生。”
“明日便是休沐,你回家后,将你父亲请来,我有一番话想与他说。”
叫家长,千百年来,对于无数学子无疑是最恐惧的事情。
“学生省得了。”
“也好,我们继续吧...”
晨学时间不宜过长,这是许冠霖定下的规矩,不出半个时辰,众人便散去,许丽雅也走上前将林远叫醒。
“我说,你既不听爹爹授课,何必非要参加晨学,在房里睡个安稳觉不好么?”
“这么睡着有感觉。”
林远擦了擦口水,余光瞥见身旁的刑泽洋闷闷不乐,不免疑惑道:“什么情况小胖?没吃早饭么?”
“吃了的,林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读书啊?”
“昂,你才意识到这一点么?不过你也没什么好沮丧的,天底下那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认识多少字,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么?”
“那不一样,他们是没机会,我明明有机会的...”
刑泽洋叹了口气,一想起晨学时先生叫他回答问题,他便感觉一阵心悸。
“你这是什么情况?往常你可没这样啊?先生训斥你了?”
林远凑上前拍了拍刑泽洋,见他不语,又望向许丽雅。
“爹爹说,明日休沐过后,想和刑泽洋的父亲好好谈一谈。”
“难怪,换做是我,也怕是吓尿裤子了。”
“其实,也不用太过忧虑,爹爹不是喜欢训斥学生的人。”
“但愿如此吧。”
刑泽洋偷瞄了眼林远,又望向许丽雅,更觉无地自容,只得带着课本起身,默默离开。
“瞧瞧给孩子吓得,先生怎得突然找家长?”
“不知道,这几天爹爹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也不太清楚。”
别人不了解,许丽雅却是门清。
自从参加学会过后,爹爹突然就变得不那么...散漫了?
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在经义古籍旁写下注解,又或是一篇篇的写文章,洋洋洒洒数千字,不知疲倦。
“可能是你给爹爹的压力太大了吧,有你这么一个妖孽似的学生。”
“我情况特殊,不可用常理看待,行了,我先回去看看小胖什么情况,晚上一起吃饭?”
“不行,晚读结束后我要回家陪娘亲,明日吧。”
“没问题,先走了。”
靠别许丽雅,林远在学堂内寻找良久,却也没见刑泽洋的身影。
“怕不是又跑出去胡吃海塞了。”
果不其然,等林远拎着食盒在酒肆寻到刑泽洋时,他已然将案上菜肴消灭了大半。
“我说小胖,你不地道啊,吃饭不叫上我?”
林远顺势坐下,倒也不嫌弃,朝着店小二要了碗米饭,大快朵颐。
“明日休沐,正好趁这个机会,今晚我同你回家,和你爹见一面。”
“是先生让的?”
“和这无关,你莫不是忘了,说好的合伙做豆腐,现在还没找你爹详谈呢。”
在那之后,林远又试作了几次,托家里人去镇上售卖,反响不错,无论甜咸,还是带回去烹煎皆有受众,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左右做豆腐的法子,林远已经差人送回家,失败无妨,多尝试几次就是。
“话说你爹脾气如何,好相与么?”
刑泽洋闻言不免一愣,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有那么吓人?你这弄的我都有点儿害怕了。”
“林哥,你确定要见么?”
“赚钱的买卖,你说我确不确定?再吓人我也得见一面。”
刑泽洋于是放下碗筷,起身默默走到后厨,不出半炷香时间便去而复返,再起身后,跟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莽汉。
那汉子上身打着赤膊,大汗淋漓,似是刚从火灶旁下来,满脸的横肉,肩膀上还有两道刀疤,更添几分狰狞。
单是走过来的气势而言,和厨子已经相差甚远,反倒比自家老爹更像屠夫。
“爹,我曾和你提起过,他便是林远了,我在书堂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晚辈林远,见过刑伯父。”
林远恭敬起身行了一礼,顿感自己似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宴宾楼,反而来到了威虎山的聚义厅,眼前之人也不再是商贾厨子,而是威虎山大当家的。
“坐吧,我时常听泽阳提起你,无需如此拘谨。”
“是。”
“听闻,你有一桩买卖,想和我聊聊?”
“不错,想来泽阳已经和伯父提起,我出技术,伯父提供材料,收益三七分成,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怎么样。”
刑武瓮声瓮气的摇摇头,那比林远大腿还要粗壮的手臂轻敲桌案,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应该清楚,我家做的可是要掉脑袋的生意,却只能分到三成利润,你觉得合适么?况且,一个吃食能有多大的利润?我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