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捧月回娘家哭诉时,把这权淮安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往她被窝倒冰水、茶杯里放毛虫,还故意丢死老鼠在她妆台上,吓得她整宿难眠。
没承想这辈子这么快就碰上了。
“原来是淮安少爷。”
商舍予笑意深了些:“既知了名姓,便算认识了,淮安少爷还有事么?若无事,我便先进去了。”
说罢又要走。
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权淮安心头更是不悦。
他本就是特意候在这儿,想给这商家女一个下马威。
听说这女人是换亲嫁进来的,本该嫁他小叔的是那什么女神医商捧月,结果换成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商舍予。
哼!
这种女人就是贪图权家权势,想攀高枝想疯了。
“站住。”
权淮安一步跨到商舍予面前,再次拦住去路。
他比商舍予高出半头,居高临下睨着她,眼里满是厌憎:“别以为嫁了我小叔,你就是这权公馆的主子了,商家那种铜臭地方出来的女人,配得上我小叔?”
商舍予不恼,只静静看着他,眼神里写着:然后呢?
这般无声对峙,让权淮安觉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咬了咬牙,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冷笑道:“听说你回门去了?怎么,才嫁进来三天,就急不可耐带警卫排回娘家逞威风?”
“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瞧着老实,心里全是算计。”
“我看你进权家,就是想拿权家的枪杆子,给你娘家撑腰罢了。”
商舍予抿了抿唇。
这小子嘴虽毒,有一点倒没说错。
她今日带警卫,确是为逞威风的。
既被说中,她也无须否认。
见她沉默,权淮安心底愈加厌恶她。
“被我说中了?真是上不得台面。”
他撇撇嘴,眼珠一转。
“得了,我也懒得多费唇舌。”
“方才奶奶让我在这儿等你,说让你回来直接去东苑一趟,那是小叔旧日住处,有些旧物需你亲自收拾。”
说着,他特意加重语气:“记着,你一个人去,别带丫鬟,那是小叔私密地方,闲人免进。”
喜儿一听,脸色微变。
这淮安少爷一看就没憋好屁。
“小姐,这...”
商舍予轻拍她手背,示意少安毋躁。
她瞧着权淮安那张写满“快去送死”的脸,心下只想笑。
这小屁孩手段拙劣,连干坏事的表情都藏不住。
“既是婆母吩咐,我自当遵从。”
商舍予点了点头。
权淮安见她应得这般痛快,暗骂一声蠢货,脸上露出得逞的坏笑:“那还不快去?晚了奶奶可要恼的。”
商舍予没动。
她站在原地,忽朝前迈了一步,逼近权淮安。
权淮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步弄得一怔,下意识退了半步:“你、你做甚?”
商舍予微仰着脸,瞧这张稚气未脱却强作凶狠的面孔,忽然笑了。
“淮安少爷,按辈分,我是你小叔名正言顺的妻子。”
“你怎不唤我一声小婶婶?”
权淮安一听,霎时炸了毛。
那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你做梦!”
他瞪眼吼道:“谁认你做婶婶?你这种女人也配?想让我叫你婶婶,下辈子吧!”
说完,他狠狠瞪了商舍予一眼,一甩袖子,气冲冲转身跑了。
望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商舍予唇角轻勾。
不叫就不叫吧。
以后他叫了她也不理。
见权淮安跑远,喜儿才敢喘口气,忧心忡忡望着商舍予:“小姐,那东苑您真要去?淮安少爷肯定没安好心,必有诈!咱们还是别去了。”
“自然不去。”
商舍予收回视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淡然。
她又不是商捧月那蠢货,岂会上这种当。
夜里,商舍予坐在梳妆台前,拆下发髻上的银簪,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喜儿端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洗漱后又退了出去。
商舍予吹熄了洋油灯,钻进那床大红鸳鸯被里。
被褥间依旧是那股冷冽的气息。
这两日,她让喜儿私下里跟府里的下人打听过权三爷的事。
可那些下人一个个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一提到权三爷,要么摇头说不知道,要么就借口有事匆匆溜走。
商舍予也不强求。
权拓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他的行踪和喜好,自然是机密。
下人们不敢议论,也是规矩。
只是这偌大的婚房,夜夜独守空房,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已在那凄清中生出幽怨来。
可商舍予只觉得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
“咚!”
那声音极沉,像是重物落地,又像是有人在用力撞击着什么。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商舍予猛地被惊醒。
她从床上坐起,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咚!”
又是一声。
这次听得真切,声音是从东边传来的。
她披上外衣,赤着脚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只见东边那座被高墙围起来的院落,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连盏灯都没点。
是白日里权淮安想骗她去的地方,东苑。
商舍予眉头紧锁。
这深更半夜的,那荒废的东苑里,究竟藏着什么?
她又细听了会儿,却没再听到任何声响。
被这一惊,睡意全无。
索性不再睡了,转身走到红木箱笼前,翻出从商家带来的几本医书。
点亮床头的洋油灯,她靠在床头,借着微弱的灯光,一页页翻看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的风雪似乎停了,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喜儿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见商舍予靠在床头看书,喜儿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小姐,您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
平日里小姐虽然也不赖床,但也绝不会在这个时辰就起来看书。
商舍予放下手中的医书,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看看书。”
她没提半夜被惊醒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喜儿这丫头胆子小,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一惊一乍的。
喜儿放下铜盆,走过来伺候商舍予穿衣。
“小姐可是昨晚没睡好?”
商舍予淡淡道:“许是换了床,有些认生。”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道:“昨夜,你可听到什么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