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刓成,你说方才是要探明文起的武艺如何,可有什么结论?”祁赡见吴芄芄与唐文起打斗时身形轻盈,招式精妙,行动间相较唐文起多了洒脱飘逸,便生了兴致。
“想必咱们书院的武学先生武艺一般,所以唐文起这家伙不会什么精深的武学,只是他却有些蛮力,我可斗他不过,只能出奇制胜。”吴芄芄答道。
“你连这个都猜出来了?”祁赡赞许的看了吴芄芄一眼,“的确,书院教授骑射和武艺的是一位武举人康先生,他天性懒散,不好功名,中了武举之后不肯再考,便来谷远书院做了武先生度清闲日子。”
“唐家是书香之家,山长还给他取了一个文起这样的名字,必然不愿他从武,更不会为他再延请良师,他能有这样扎实的功底,平日里下的功夫可不会少。”吴芄芄歪头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很对,很对。”祁赡笑道:“那你这一身好武艺是从哪里学来?”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往课舍走去虽然此时夕阳西下,但暑气还未散去,吴芄芄摇着一把折扇不住的扇着风,“我那可不算什么,就连我们家厨下切菜的妈妈,我都打不过。”说着仰头望着祁赡,“不知道祁哥的武艺如何?何时小弟有幸见识一番。”
“我?”祁赡失笑,“你可别拿你老哥说笑了,我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顶多能骑着马儿在校场跑几圈。”
“你没有武功?”吴芄芄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没--”她见祁赡投来诧异的眼神忙把后半截话咽回去,心中暗骂道,吴芄芄啊吴芄芄,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能从山贼手里救人,也不见得就非要会武功啊,以后慢慢再探问就得了。
谷远书院吃过晚饭后还有一个时辰的课程,单日学书,双日作文。吴芄芄上山正好是六月十一,轮到了书法先生尹超然来授课。
祁赡说那尹先生相貌不错,是个美男子,吴芄芄只当他是寻常英俊,哪知这位尹先生进门来,一瞬间简直晃花了她的眼。
尹先生能让课舍满室生辉,倒不是他穿戴有多华丽,他衣着朴素方巾青衫,身形修长,面如冠玉,目若琉璃,五官精致,姿态闲雅,眉目间却有淡淡忧愁笼罩,这忧愁让他气质中多了些沧桑风尘。“这尹先生哪里只是相貌不错,祁哥这话真是讲的大错特错。”吴芄芄不住偷眼瞧他,心道:“我只道祁哥相貌好,原来书院里还有这样一位美姿容有风仪的先生,谪仙人也不过如此了。”
“哪一位是新来的学子?”尹先生一说话,声音清冽,当真清泉石上流。
“学生吴刓成见过尹先生。”吴芄芄收回眼珠子起身拱手道。
尹超然应了一声走过来翻看她桌案上的习字帖,这一看却让他愣住了。
面前学子的书法笔势纵横,却颇有妩媚风流态度,分明出自女子之手,再看向立在他面前的小少年,低垂着脖颈,肌肤白嫩细腻。
“吴刓成?”他唤了一声,学子应声抬头,尹超然这一看便确认心中猜想,吴刓成男装潇洒飘逸,的确有几分英气,却脱不了女子容光。
“当年瑶之也有这般风华,只我这个傻子竟看不出来,”尹超然一思及此便心如刀绞。
吴芄芄见尹先生朗星之目紧盯着自己,面色惊疑不定中还有些了然,心中暗道不好,这尹先生不会瞧出什么端倪吧,“尹先生?尹先生?”她惶恐试探地唤了两声。
旁边唐文起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吴芄芄的帖子便嗤笑一声撇着嘴说道;“娘娘腔写的字也是软绵绵的。”
唐文起这一说话打破了暗流涌动,难得吴芄芄没有动怒,尹先生也不见怪,两人都松了口气,“文起,坐回去。”
唐文起得意的睃了吴芄芄一眼,“先生,快来瞧瞧我的,我这个拐弯总写不好。”
尹超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吴芄芄一眼,这一眼让她心惊肉跳,难道尹先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晚间,祁赡放下手里的书本站起来舒展了几下筋骨,却发现对面吴芄芄正坐在灯下发呆,走过去一看便哑然失笑,“还在想唐文起那小子笑你是娘娘腔的事情?”
原来吴芄芄面前书案上摆着的正是方才被唐文起笑话过的那张字帖,“也不怪他笑你,字如其人,你的字虽端正雅观,却少了些风骨在其中。”
“风骨?”
“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现下年岁尚小,多加练习就是了。”祁赡见他一双妙目睁得大大的,着实可爱,便顺水摸了摸他头顶。
吴芄芄无心在意祁赡摸头的事情,她心下一惊,字如其人,尹先生莫不是从我的字中看出什么端倪。
“尹先生,尹先生的书法---”
“你别看尹先生那么年轻,他可是晋地数一数二的书法名家,书法造诣非同寻常,他能来谷远书院执教,还是卖山长的面子。”祁赡说着指了指书案,“你倒是可以多去请教他,说不定他一高兴把你收到门下做个小弟子呢。”
吴芄芄心想,还收什么小弟子,要是他真怀疑我的女儿身,我以后闻到他的味就得躲得远远的了,不然被他戳破,我就得灰溜溜的去大同了。
祁赡见吴芄芄还在发呆,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顶,“明日还要早起读书,该歇息了。”说罢就要起身宽衣,吓得吴芄芄把眼睛一捂,叫道:“你要干什么?”
“睡觉啊。”祁赡一头雾水的回答道。
吴芄芄紧紧捂着眼睛朝后退,结果一头栽在了床上,头还磕到了床角,磕的她痛哼一声,真是要死,就算我吴芄芄是为了祁大公子来书院的,也不代表我就愿意看他脱衣服啊。
“刓成,你没事吧。”祁赡唬了一跳准备上前查看吴芄芄是否磕伤,“你别过来,”吴芄芄揉着脑袋坐起身来忍着疼说道:“祁哥,我没事,没事。”
“你后脑勺中午才刚磕在门槛上,现在又磕在床头,额角的红肿还没消。”祁赡关切的说道:“以后可莫要毛手毛脚了。”
真是流年不利啊,吴芄芄揉着后脑勺想,才半天就这么倒霉。
“刓成,若是没事,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读呢。”
吴芄芄瞄了一眼书案,“好久没读书了,我还得温习一下,不然明天可就好看了。”
“也对,刘斋长和邵先生都是及其严格的先生,还是温习一下为好。”祁赡点点头,接着又叮嘱,“只是你莫要熬得太晚。”
吴芄芄一直垂头作读书的样子,待偷眼祁赡已经躺下,这才松了口气,心道:真是叫我难以取舍啊,书院有许多好玩的事,还有祁哥哥在,可却要时刻担心被人家发现身份,还要应付唐文起这个麻烦精。
祁赡夜半醒来,发现对面还是灯火犹亮,而吴芄芄已经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明日一定记得提醒他,学子灯油木炭领用皆有定数,若是不节制,恐怕这月下旬夜间他就点不得灯了。”说着祁赡正要替他吹熄烛火,却听得睡梦中的吴芄芄忽然喊道:“唐文起休走,吃我一拳。”说着挥舞着胳膊一拳正中祁赡下巴。祁赡闷哼一声捂着下巴,梦里都惦记着文起,可真是一对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