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芄芄愣愣的站在街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客栈门口的一对男女，根本听不见唐文起说的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她只是想道，原来他对别人也能笑的那么好看。
唐文起正将祁赡如何英雄救美的事情说的起劲，却见吴芄芄半点反应都没有，乌溜溜的眼珠子只顾盯着门口的两人瞧，只当她也瞧人家姑娘好看，不由醋意大发，“别看了，人家姑娘再漂亮也是祁赡的。”
“什么？”吴芄芄终于将注意力从温雅从容的祁赡和曼妙身姿的紫衣女子身上移了回来，“祁哥的？”
“对啊，你跟他可是兄弟，这朋友妻不可欺。”唐文起警告的敲敲她的头，“你可别打范姑娘的主意。”
“原来她姓范。”吴芄芄的心像是被绑了一块大石头，一下子沉到谷底。
唐文起见吴芄芄这幅痴痴呆呆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尹先生在楼上等你呢，还不赶紧走。”说着就要推搡着吴芄芄上楼。
许是两人动静太大，惊动了祁赡，他微微一笑仍旧是那副春水笑容，“你又到哪里玩耍了，怎么这么晚?”语气中微含责怪之意，没有一点尴尬，泰然自若。
“这位是？”面纱女子细长黛眉蹙了蹙，她本能的察觉到迎面走来的俊俏书生对她的敌意。
“这是我在谷远书院的舍友，吴刓成，这位是书院山长的二公子唐文起。”祁赡温言为女子解释之后又朝吴芄芄笑道：“这位是太原知府范大人的千金，范姑娘。”
“范言玉见过二位公子。”
“你不是去秦伯父家祝寿么？”吴芄芄朝范姑娘略一颔首便朝祁赡道：“怎么会和范姑娘一起回来。”
唐文起扯了扯她的胳膊，“我刚才不是都说过了，祁大公子英雄救美呗。”
“我的马车惊了马，若不是祁公子及时相救，恐怕我现在早就是---”范姑娘说着美目流转望向祁赡，“祁公子大恩，小女子真是没齿难忘。”说话时她低垂粉颈，幼嫩的耳垂都染上了淡粉色，娇羞无限，即使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吴芄芄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是十足的美人。
唐文起实在不耐听范言玉娇滴滴的说话，皱了皱鼻子就拉起吴芄芄，“你让人家俩说会悄悄话，你师父还在楼上等咱们呢。”
吴芄芄身子跟着唐文起上楼，眼睛还巴巴的望着祁赡，“祁哥，你用过晚饭了么？”
“我---”祁赡还没来得及说话，范言玉已抢在他前面笑道：“吴公子说的是哪里话，祁公子是我救命恩人，难道连顿粗茶淡饭都请不得么？”
唐文起见不得别人拿话噎吴芄芄，哼了一声，“知府大人的千金小姐还说什么粗茶淡饭，那我们这些粗人岂不是要吃泔水猪食了？”
范言玉身子晃了晃，眼圈儿已然泛了红，“是言玉说话冒失，惹恼唐公子了。”
祁赡见状劝慰道：“他向来都是那样说话的，范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范姑娘，文起不过山野村夫不懂礼数，若是冒犯到你，我替他陪个不是。”吴芄芄收敛神色，肃了颜色沉声道。
“不敢，不敢。”范言玉瑟缩一下连声答道。
“在下面吵闹什么，还不赶紧上楼。”尹超然声如金玉，传到几人耳内。
吴芄芄意味不明的目光扫了扫祁赡和范言玉，便拉着唐文起头也不回的跑上楼。
“怎么知府家的姑娘一点气势都没有，动不动就抹眼泪。”唐文起一面上楼一面朝吴芄芄抱怨，“这样的人物我可不敢招惹。”
“这才是人家的厉害之处。”吴芄芄冷哼一声，“专门治你们这些爱怜香惜玉的风流才子。”
唐文起不由喊冤，“什么我们，我才不怜香惜玉呢，说你怜惜美人还差不多。”
吴芄芄不理会他，气鼓鼓的推开尹超然的房门，尹超然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见吴芄芄神情模样，了然一笑，“好大一股子酸气。”
唐文起跟在后面，听言嗅道：“什么酸气，我怎么闻不到？”
“太原府的新醋，你闻不到么？”尹超然故意以手为扇在鼻子前扇了一扇，“冲的我鼻子都酸了。”
“师父。”吴芄芄又羞又恼的跺了跺脚，“你胡说什么呢？”
吴芄芄因祁赡与范言玉的事情一夜闷闷不乐，直到第二日早晨醒转才想起答应要将严九引荐给尹超然的事情。
她将昨日严九的事情告诉尹超然，“他虽有些来历，却是个可怜人，师父你可以考校他一番，若是合心意，不妨指点一下他。”
尹超然可不像她这么想，“既然知道他身份不简单，就少招惹这样的人，免得沾染到麻烦事情。”
吴芄芄一想到严九竭力藏起来的那对梨涡，就对他狠不下心来，好说歹说磨的尹超然答应在雅集上见他一面。
谁知雅集这日，吴芄芄却并没有在会场见到严九，“他必定是怕见我一面，露出行迹来被我猜出身份。”尹超然点点她的额头，“你以后见到他，可要长点心眼，别傻乎乎的被人蒙骗。”
唐文起见吴芄芄被教训，咧开嘴露出一嘴大白牙，“师父说的是，以后可别随便勾搭陌生人了。”
“瞎叫唤什么，那是我师父。”吴芄芄瞪他一眼，“你是哪门子的徒弟。”
“我怎么不能叫他师父？”唐文起无辜的眨眨眼睛，“他是书院的先生，我是书院的学子，我叫他师父也是应当应分的。”
吴芄芄不肯理他，便转头端详近前的一副山水画，“曾铭？”她将落款处的名姓念了出来，“这幅山水笔锋倒是有些意思。”
“山水？”唐文起听言凑了过来，“这画的不是一张人脸么？”
“又胡说了，哪里来的人脸？”吴芄芄推了他一下，“分明是山水之色，你看这里峰峦叠起，还有河流环绕。”
唐文起指着峰峦处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明明是人的鼻子，还有这是他的胡子，画的就是一个长胡须的老头。”
吴芄芄还想笑他憨傻，却有人朗笑几声，拊掌笑道；“从今日晨起，赏我这幅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竟只有这位小友能看出门道来，当真是我曾某人的知己吴芄芄。”
唐文起一见说话之人，便指着他朝吴芄芄说道：“这就是画像上的人，画的就是他的脸。”
吴芄芄看向来人，美髯乌发，一身布衣，仪态高华，“小友好眼力，这正是曾某人的小像。”
“原来是程明子先生。”吴芄芄略一思索便明了这曾铭的来历。
“程明子？ 你不是叫曾铭吗？”唐文起还被蒙在鼓里。
吴芄芄一扯他衣袖，“傻瓜，他正是闻名天下的画仙程明子。”她低声伏在唐文起耳边道。
“画仙？倒是听我爹爹提过这个名字？”唐文起自语道：“我爹还说什么画仙圣笔，万金难求。”
“那是自然，听说程明子已经封笔多年，封笔前作了一副佳作，说只要有人猜透其中隐意，就把那幅画赠给此人。”吴芄芄轻声答道。
“这位小公子说的没错。”程明子一捋美髯，“我的确说过有人能猜透其中真意，便将此画赠与那人。”说着他上前将那副山水撤下卷起来递到唐文起面前，“曾铭愿将此画赠与小友。”
此时参加龙城雅集的众人早已闻讯围了过来，见此情景，无不羡慕唐文起的好福气，一时间议论纷纷。
唐文起虽不懂画，却也知道程明子手中卷轴的价值，竟踌躇起来，“我--我--”他说着求助的眼神望向吴芄芄，见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尽是鼓励的笑意，不由精神一震，就要接下卷轴。
“乳臭未干的小子，懂的什么名家真迹，画仙赠与他恐怕是暴殄天物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吴芄芄闻声望去，说话的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眼巴巴的盯着那副卷轴，面上夹杂着嫉恨羡慕的神情，“这位年少有为的少年郎不懂，难道你这一把年纪的禄蠹就懂么？文起，你告诉他，这画里到底有什么奥秘。”
吴芄芄温柔的笑着握了握唐文起紧攥着的右手，“你说给他听听。”
“这幅画表面上是普通的山水景色，其实是程明子先生的自画小像。这里是他的左眼，”唐文起说着指头点了点高耸山峰间的一个深邃山谷，“这里是他的右眼，这里是他的鼻子，这里是他的眉毛，还有嘴巴和胡子。”
听唐文起这么一说，众人再回头端详程明子，发现这幅自画像简直是惟妙惟肖，“果真像。”
“绝了，有如真人一般。”众人纷纷赞叹道。
“众位都是浸淫多年的大家，书画造诣不知高出远之这小徒儿几辈，若是程明子先生画中用何技法，哪里会看不出，看不出这其中端倪，不过因为太懂了，反而入障。小儿不肖，技法浓淡一概不懂，却占了不懂的巧。”尹超然在人群中缓缓道来，“今日冒犯诸位，我替小徒给诸位兄台道恼。”
唐文起一个无名小卒得了这样的稀世珍宝旁人怎不眼热，人群中已经有人打起了坏主意。
尹超然毕竟才名远传，一听得唐文起是他的徒弟，就算有人想什么主意，也只得偃旗息鼓，再作打算。
“还不谢谢师父。”吴芄芄自然明白尹超然的苦心，忙推了呆愣愣的唐文起一把，“他今日可帮了你大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