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十分厌恶，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斯特凡尼夫人的亲密战友。就凭他现在的样子，不论他的功劳多大、他的能力有多出色，也不配和斯特凡尼夫人的名字写到一起。忽的，纳斯勒将脚跟一磕，以立正姿势站好。我们还没明白，就见投影台忽然亮了起来，投射出斯特凡尼夫人的身影。她正微笑着向我们示意，我们也纷纷站直身子，不敢有半点怠慢。“我忠诚的冯与林娜。”她凝视着我们两个，平和地说道，“很高兴在今天这个夜晚见到你们。我知道你们会对此时此刻的事情有些困惑，我对我们的唐突表示诚挚地道歉。我想你们也应该听说了，现在需要两个优秀的人来接替凯伦和玛拉因不幸所留下的空白。经过我们一直以来的观察，你们两个人显然是合适的人选。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五天中应对好周遭因你们而产生的一切变化。我的智囊乔亚大师会代替我来把你们训练成为真正的贤者。中央花园欢迎你们！谨颂，‘乐土之民，偕与同袍；乐土之道，平等为公；乐土之兴，革旧鼎新；乐土之主，我为人人！’”
我们高高将手举起来，一起齐呼喊口号。画面消失后，一名净化者走过去将传感器拔掉交还到纳斯勒手上。纳斯勒整了整衣服，对我们说道：“斯特凡尼夫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就不再赘述。你们两个人的领导我们已经通知了，这几天做一下交接。”他要转过身离开时，我跟上一步问道：“纳斯勒先生，小布……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哦，好像还有这么个累赘……”他停了下来，低声道，“这个确实没想过。人工智能应该会收回吧……”林娜不由得为之揪心：“难道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吗？纳斯勒先生——”却见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横眉立目地说：“好了！一个机器人哪有这么重要，哪能比得上你们即将获得的贤者的名声与地位？别多想了，趁着最后五天和所有人告个别吧！”说罢，他甩了甩手快步离开了。
我和林娜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驶去，然后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之中。我们实现了自从出生以来就在期盼的一个梦想，这不是我的，而是乐土中每一位朴素者的毕生心愿。但是在这一刻，我们却没有半点欣喜。身背后，有人高声道：“真光荣！”林娜被吓了一跳，猛然一个激灵，回头看见麦克斯的笑脸：“你……你什么时候进来了？！”我忙在旁边解释道：“他乔装成了维修工，刚才就来了。”麦克斯说道：“我没说谎吧，我早就知道这件事。相信过了这五天，你们就会成为新的学习榜样。”我似有诅咒般埋怨道：“那当然。倒真让你这该死的话应验了。”林娜在旁道：“哦，冯，你不该这样说。”麦克斯这时道：“可真善变呢。昨天的你绝不是这个态度。尤其是当你听到可以成为进步者时，立时答应让我留下。”我对道：“你可没告诉我这会让我失去我的儿子。”他道：“那个机器人？只需要一个按钮他就会把关于你的一切都忘掉。你所在意的亲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我有些不悦：“他不是机器人，他是我儿子，他叫小布。”林娜在旁劝慰道：“冯，你冷静一点。”我没有理会她，径自说道：“如果要用他来换取我的‘光荣’，我宁愿永远在这里做一名教师。”麦克斯听着我的话，感慨道：“不得不说，如果你不肯去引领之地的话，我的计划就将泡汤。但我却为你怀着这样一颗充满人性的真心而感到欣慰。可是，以我多年净化者的经验来看，你的挣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直以来，只要是上面定下的事情就一定要执行到底，不论对错。”“可笑。”我驳斥他道，“既然这样，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他一时哑言，不再说话了。
夜，我们做了思想反馈，然后钻入了各自的床位。我和林娜两个人对望着彼此的眼睛，满是说不出的忧虑。“你就一点也不留恋小布吗？”我问着林娜。林娜凝视着我，眼角忽然闪现出什么：“不是不爱他，而是无能为力。麦克斯说得对。你难道就没发现吗？只要是他们决定的事，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不。”我说道，“我这次偏要拒绝。我不能没有我的儿子。”林娜的声音有些急促：“别做傻事，冯。可恶，都是那个麦克斯把你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忙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愿现在补救还不晚……”
“什么？！你不想当进步者？”副校长马塞洛先生语气惊异，他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这件事情哪是你能决定的？斯特凡尼夫人选择你和你妻子，说明是重视你们两个，有意培养你们两个。那可是高层的决议，冯，你不能不识抬举！”我故作平静地回答道：“我什么都不会，思想觉悟也不高。就算到引领之地接受乔亚大师的训练恐怕也要被刷下来。而且，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两个人走了，他怎么办……”“全是没有用的！”他有些激动，“如果你都达到贤者的要求了，还接受哪门子训练？你孩子的抚养问题上面自然会考虑的，我们也是有人道主义的嘛……对了，你那孩子不是人工智能吗？老天，那就是个机器人啊！”我对道：“他是我儿子，我不能没有他。”“冯•费赫尔！”马塞洛有点恼羞成怒，“跟上级领导说话时请注意你的态度。我平时从不会花这么多时间跟一个普通教员进行谈话的。这件事没商量，你必须去。傻子才会拒绝呢。”“那我宁愿做傻子。”我也不含糊。他呆住了，一字一顿地看着我道：“那你就去找布鲁诺校长谈吧。听着，冯，成为进步者是好事。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但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