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亚大师看着我们,忽然一个大笑:“好了孩子们,晚餐的时间到了!”我们三人各占方桌的三边,先后有五个机器人为我们上菜。我们平时在家每个人只会有两样,一份主菜,一份饮品。这次我们面前摆放着五种菜肴,可以自己任意攫取。为我们送来的饮品也是从来都没喝过的,味道有点苦,但十分浓郁。我问道:“这是什么?”林娜则机警地说:“该不会是酒吧?”乔亚大师听后哈哈大笑:“你们连酒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再说乐土的法律规定,饮酒属于犯法,我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你们喝到的东西是旧时代人类遗留下来的馈赠,名叫咖啡。这种东西可以提神醒脑,如果你们喜欢,以后我会每天为你们磨制。要知道在乐土还会这门手艺的只剩下我一个了。”这时,一个机器人拖着三只小盘子依次放到我们跟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打开。那比手掌还小的盘子里放着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还在冒热气。林娜用叉子戳了一下,竟然没有戳动。我则用叉子尾端敲了敲,感觉那家伙有一层硬壳。对面乔亚大师见了,将那东西举起来,一头一尾猛拽,壳就被一分两半脱了出啦。我们也仿照做了,将里面好大一块肉送到嘴里,顷刻间,一股从未有过的鲜美感觉萦绕在口腔之中。“大师,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道。他微笑着用布擦了擦嘴:“这是虾。自从海水被污染了,虾就不复存在了。只有我偷偷养殖了一批,就在实验渠。明天白天的时候我会带你们去看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做了多少有用的事。”
晚饭期间,乔亚大师有说有笑,根本不是我们之前所想象的那个古板的老学究,而是一个集幽默、渊博、智慧、格调于一身的翩翩君子。说实话,如果不是麦克斯有证据证明他是玛拉事件的最大嫌疑人,我几乎快要爱上这个老头了。
“说到凯伦和玛拉。”这时他的脸色忽然黯淡了下去,“我为他们表示遗憾。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当然你们也很好,抱歉我的失言。尤其是玛拉,我从没有见过思维像她一样敏捷的进步者。几乎所有的知识她都能看一遍就过关,这让我由衷地喜欢她。然而她又是那么的不幸,经历了我们都没有过的悲伤的童年和人生。”“悲伤的童年?”我问道。他有些迟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我本不该提起的。大概是这咖啡让我有了说话的冲动,真可笑。玛拉是在外面的世界长大的,没错,就是已经毁灭的世界。你们尽管可以不相信,但他们一家的确幸存了下来,在瘟疫与核辐射的世界遭受残酷的考验。搜救队找到她一家时,她的父亲已经在瘟疫中死去了。玛拉和她的母亲被带入乐土进行全面检查和护理,大概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彻底消毒恢复了健康。后来当地净化局将她们两人编入乐土的户籍,并让已超龄的玛拉入学接受了教育。(林娜听后低声说了句:“怪不得她上学时比我们大……”)再后来玛拉从学校顺利毕业,分配到医院做了一名护士,然后结婚生子。这期间她的母亲因病离开了,但是玛拉非但没有消沉,反倒更加坚定了投身乐土建设事业的决心。最终,她用自己的一腔热忱赢得了全社会的认可,被推选为进步者。她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人生又遭遇了如此多的不幸,理应成为一名贤者,进入中央花园。没想到,却……”
乔亚大师显得非常沮丧,他用手支着自己的额头,就这样沉默了良久,终于开言道:“不提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在还有你们。”我赶紧站起来,说道:“大师,被您这样寄予厚望,我们恐怕会担待不起的。”他却道:“你们忘了我刚才的预测吗?不是自夸,我很准的。今晚就这样吧,回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如果不适应还可以再调整。明早六点再会,就这样吧。”
机器人们进来开始打扫收拾,我们也要转身离开,忽听乔亚大师说了句:“哦,对了。从现在开始,你们晚上不用再做思想反馈了。在这方面,我会用别的方法考查你们。晚安,孩子们!”
我们两人各自回房。我隔壁就是玛拉曾经住过的房间,现在那里已经被警戒线封住了大门。我进门后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向后仰过去,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顿了下来。我觉得眼前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思维开始出现断裂与游离。在某一个时刻,我似乎既是乐土的居民,又好似另一个世界的闯入者。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我却迟迟睁不开眼,意识随着眩晕盘旋而上,几乎要飞出我的身体。我紧张极了,但是全身却不能动弹。我想象着自己奋力去抓什么东西以保证我不会飞得更远。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直到连声地敲门救了我,我猛地坐直了身子,我醒了过来。
“哦,冯,你在干什么?!我足足敲了两分钟……”林娜显然着急了。我揪了几下头发,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林娜,我刚才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梦。”林娜关切地看着我,说道:“你大概不适应这么高的地理位置,所以有点水土不服。”我道:“没关系,我……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她听后放下心来,说道:“我找你是想看看你的房间是不是和我房间相同布局。”她走进来环顾了一遍,言道:“看来是一样。”我对道:“这里每一间房应该都是一样的布局。允许我看一下你房间吗?”她点点头,领我前往她的房间。
在过道的两侧,我看到大约七八个小黑点分别安置在墙壁与天花板的交接处,那一定是监视器。我们的房间都是通过门上一个小圆孔扫描虹膜来解锁,别人无法代替。林娜开门之后将我让了进去,说道:“隔壁是凯伦的房间。你的挨着死人,我的还不一定。我比你强一点。”想到这个问题,我顿觉后背发凉。但是斯特凡尼夫人说过,坚决与鬼神论者划清界线。于是我又不害怕了,她说没有鬼就一定没有,一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