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天来弦歌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但现在靠在萧湛怀里,让她觉得格外安心,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萧湛看着怀中熟睡的侧颜格外心疼,才不过这些时日,她竟已经瘦成这样了,虽然脸上浓妆艳抹看不出原本的脸色,但是深深凹陷的眼眶,和眉宇间的疲惫还是无法掩盖。
他本以为只要弦歌在自己身边,便不会再让她吃苦受委屈,不成想却还是让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萧湛设想过很多种弦歌会发生的意外,他知道那人抓了弦歌不过是想引自己露面,所以弦歌至少是安全的。可谁成想竟会是这样!
当他怒气冲冲的找到荀箴要人时,却被他一句“人不在我这里”给云淡风轻的打发了,他再三逼问,却仍是这个答案。
终于他慌了。
若问弦歌落在谁手里最安全?那定然是荀箴。
若是那人……
萧湛简直无法想象后果会是怎样。
荀箴见萧湛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也知道自己这次算是玩大发了,于是派了人四处搜寻弦歌的踪迹。
看着怀中弦歌微微皱起的眉心,突然间,萧湛有些痛恨起自己来。
齐商!该死的齐商!
还有那座青楼,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铃铛啊。”萧湛下意识的将她抱紧了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只有这样,才不会再次将她弄丢。
弦歌这一觉睡得很久,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释然的过去扑面而来,让她有些害怕起来。
“麒麟麒麟麒麟麒麟,今晚我要悄悄溜出去,你掩护我哦!”弦歌将麒麟拉到一旁小声嘀咕。
“啊?”
“啊什么啊?记着,千万别露馅了,否则为你是问!”弦歌比划着小拳头恶狠狠的威胁。
“小姐。”麒麟一脸无奈,“夫人才交代过了让我好好看着你别让你再到处乱跑了,别忘了,你可还在禁足期。”
他说的,当然是弦歌两个月前和齐商一起出去玩,结果在人家酒楼大闹一场的事。
可是天地良心,那可真不关自己的事啊!
那日弦歌在家里抄书抄的百无聊赖,突然听见窗外几声清亮的哨声,顿时来了精神,忙往院外跑去。
那是齐商召唤她的哨声。
果不其然,弦歌站在院墙下看见了趴在墙头探头探脑的齐商。
“铃铛,快上来,听说城西新开了一家馆子,味道极好,走走走咱俩去试试。”
两人沆瀣一气一拍即合,当即溜了。
弦歌爬上齐商的马车,还没来得及开心,脸就耷拉下来了。
马车里还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面如冠玉,眸若星辰,像山水画一样清淡飘逸,真是好看得要命;女的面若桃李,仪态端庄,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恒哥哥。”弦歌愣了一下,随即冲齐恒咧着嘴笑了,然后狠狠的瞪了齐恒旁边的宋子衿一眼。
马车够宽,弦歌很想坐到齐恒旁边,但他旁边的位置被宋子衿占了,无可奈何只好和齐商并肩坐在对面。
“喂,你怎么没告诉我恒哥哥也要来!”弦歌气啊!早知道齐恒也在,自己怎么着也得打扮一下再出来吧!
你看看,你看看宋子衿那个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竟然还跟齐恒一样穿紫衣!再看自己身上天青色的衣裙,倒是跟旁边的齐商一样了,于是更气。
看看看,那个宋孔雀又在冲齐恒笑了!
嘿,她还冲自己翻白眼!
真是岂有此理!
“你又没问。”齐商不明就里。
“你!”弦歌气结,咬牙切齿的跺着脚,“一点默契都没有!”
“这怎么能怪我呢?”齐商更加莫名其妙了。
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到了地方。
“素玉斋”,乍一听以为是书斋,此时恰逢饭点,生意好到不可思议。
齐商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也没有提前定位置,所以一行四人都傻呵呵的站在门口。
“你个二货,看吧,这下怎么办?”弦歌一看见宋子衿就气不打一处来,全撒在齐商身上了,一个爆栗下去,齐商捂着脑袋嗷嗷叫。
那掌柜的好歹也是有些眼力劲的,见四人仪表不凡且衣着华丽,便知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这天子脚下可怠慢不得。在旁边连连道歉,好容易大堂中有一桌空了出来,忙安排几位落座。
没有雅间,宋子衿脸色有些难看,再环视一周,皆是些粗人,愈发不满起来。不过见齐恒脸色如常,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仍旧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
“哎呀,可真是委屈宋大小姐了呢,让您这样的贵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饭。啧啧啧。”弦歌最见不得宋子衿的骄矜模样,忙不迭的开始冷嘲热讽。
“弦歌妹妹多虑了,我并不觉得委屈呢。”宋子衿脸色隐隐泛白,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没有和弦歌一般见识。
“宋子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妹妹,我爹娘可只有我一个独女。”顾弦歌知道她现在肺都要气炸了,但是既然她要装就让她装,不过她是真的特别不喜欢宋子衿叫她弦歌妹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多亲呢!
“弦歌妹妹,你怎么能……”宋子衿脸色由青变红再变白,委屈得不行。
“我怎么了?我就这样。”
“你……”宋子衿眼看着都快哭了,但无奈又吵不过弦歌,只好咬着嘴唇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裙子。
见宋子衿说不过自己,弦歌突然开心起来,冲她做了个鬼脸,却不想对上了齐恒冰冷的眼神。
“世人皆道顾小姐放纵骄矜仗势欺人,阿商总与我说事实并非如此,如今亲眼见到,果然不是空穴来风。”齐恒道。
瞬间一盆水从头泼到脚,当真一个透心凉。
见气氛不妙,齐商慌忙打圆场:“哎呀,都是误会误会,这丫头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说话冲了点,都别在意啊别在意。”
弦歌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在齐恒愈发淡然的表情中铩羽而归,于是低下头闷不做声。
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气氛,齐商如坐针毡的夹在几人当中,煎熬得死去活来。好几次没话找话都被这冰冷的气氛冻得戛然而止,极其尴尬。
好不容易等到菜上齐了,齐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来来,吃菜吃菜,呐,铃铛你最喜欢吃的。”齐商知道弦歌心情不好,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弦歌是典型的只要用吃的就能堵住她的嘴,所以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欢的菜,方才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大大咧咧的一把勾住齐商的脖子笑道:“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说着,也给他夹了一直猪蹄放他碗里,“呐,有福同享。”说着便欢天喜地的吃起来。
齐恒只是满含深意的看了两人一眼,便也低头安静的吃饭。
齐恒正在小口嚼着,却听旁边宋子衿的声音响起,“公子,你也吃。”随后一块鱼肉放进了自己面前的骨碟中。
齐恒抬头看了一眼宋子衿,见她面飞坨红,似是羞怯似是大胆的目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想了想,正欲伸筷子去夹,却被另一双筷子飞快的夹开。
“恒哥哥不吃鱼,宋子衿,这你竟然不知道?”弦歌嘴里正嚼着东西,囫囵不清的说着。
齐恒抬头,正好撞进那双秋水明眸中,微微愣了一下。
“啊?”宋子衿被问到了,这事她竟然真的不知道,于是转过头望向齐恒。
齐恒没理会宋子衿,反问道:“这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说这话时,他是看着齐商的。
后者也一脸茫然,慌忙表态:“我什么都没说过!”
“那有什么,恒哥哥所有事我都知道!”弦歌掷地有声,齐恒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格外难看。
“呵,顾相当真好本事,手都伸到我东宫来了。”齐恒冷笑,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他,此时脸上却满是隐忍和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