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凌霄慢悠悠的说着,从一旁端上个盘子,上面放了一个司南与一块磁石。“罗盘异常,可于此有关。”
他怎么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陆公子,顾府的事情貌似与你无关?”
“顾姑娘不要误会,我并非像插手顾府的事情。我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顾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你为何要定就是我做的呢。这件事从头至尾,我除了要帮两个丫头伸冤外,可是什么都没做。”
“那秋月禅师呢?我的人回报禅师此时远在千里之外,为何又会出现在顾府?”
“许是禅师佛法高通,自有奥妙。你问我我如何知晓。”
“看来顾姑娘是不愿意坦陈相告了。”陆凌霄似是有些遗憾的说道。
“何以这么说呢。”顾烛华袖中的手握成一团。面对陆凌霄时,她总有一些紧张。许是对上聪明人,总怕被他看破。
半晌,顾烛华干咳了两声,说道。
“此前你曾相助与我,解释与你听也无妨。”
“你将磁石埋在了竹林?”陆凌霄思考着问道。
顾烛华摇了摇头,“那得多大的磁石才能办到。更何况若是如此庞大的磁石,只怕同样会影响到同行人身上的铁器。”
“那个罗盘,是特制的罗盘。除了天池之外,外面那一层中间是环形的中空地带。我另辟了一条轨道在其中,将磁石磨成圆形,置于轨道之内。只要巧用手劲,使磁石沿着轨道做运动,天池内的司南自然会受影响。”
“可如此一来,平日司南的指向不也会异常?”
“可平时谁会去看罗盘的指向呢?那东西用完就销毁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假的秋月禅师是你的人?”陆凌霄再问道。
“这就恕我无可奉告了。”
既然无可奉告,那就是是了。陆凌霄心中想着。
“最后的丫头,是你下的手?”
“不是。”
“那尸体,你怎么知道在哪儿。”
“自然知道。”
陆凌霄说道:“我曾派重九去过竹林,那日他并未察觉。说明埋得深或者隐秘,常人难觉。”
“这二人确实都不是我动的手。至于如何知道的……”
顾烛华顿了顿,总不能说自己前世知晓的吧。
“是我年幼时亲见她埋的。”
顾烛华撤了一个说得过去,又无法反驳的理由。
陆凌霄一听就知道不是真的,可又合情合理,沉默了一会儿,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沉默了一会儿,陆凌霄又想开口,却被顾烛华打断。
“陆公子,问了那么多个问题,还不够么?”
陆凌霄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红色的宝石簪子。
“并不是想问问题,事情原委我已清楚。此次前来除了对前事有些好奇,另有一事。这是上次你掉车上的簪子,此回我一并带来了。这就归还姑娘。”
顾烛华神色复杂的看着陆凌霄,想不透他到底想要如何。
前面的人,剑眉星目,面如白玉。就这样笑脸盈盈的,举着那簪子。
顾烛华忽觉有些炫目,不自觉移开了眼。
“陆公子,这簪子本是我姐姐的。我与她素不交好,你也知情。如今既然落在公子车上,更证明我与它无缘。不如就由公子代为处置。”
没想到这个簪子还有这种曲折。
陆凌霄也不迟疑,收回了簪子。
“既是这般,我回头在命人打一副赔给姑娘。算是替代。”
“不必如此。”顾烛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既然陆公子没有他事,烛华先行告辞,另还有事。”
“奉送。”陆凌霄也不拦着,事情既然弄清楚了,他也没有留她的理由。
“请。”
看着顾烛华离去的背影,陆凌霄不由的感叹了一声。
这姑娘真是聪慧。若为男子,顾府怕是更发如日中天。只是如这般囚于深闺,真是可惜了。
顾烛华出了天一茶楼,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老实说陆凌霄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而他又几次相助自己,说没有好感,是不能的。但她本是从地狱而来,陆凌霄这样白玉无瑕的人,岂是她能靠近的?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大仇未报……
顾烛华拍了拍脑门。自己在想些什么呢?本就快接近三十的年岁,突然发起痴来。犯傻了不成。陆凌霄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顾烛华嗤笑了一声,快速离开。
至锦绣坊门口,顾烛华定了定神,这才往里走。
小五只一眼就认出了她,冷淡的说道:“先生在楼上,姑娘自便。”
看样子是莫白吩咐过小五了。
顾烛华冲着小五点了点头以示知晓,就越过小五往楼上走去。
索性这会儿锦绣坊除了她一个客人也没有,故而没有显得突兀。
楼上,还是那间茶室。莫白搬了一张躺椅上去,这会儿正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顾烛华轻悄悄的进去,坐在一旁不欲打扰。
莫白却吱了声。
“你来了?”
“恩。来看看你心情平复了没有。”
“我一个大老爷们还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担心?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是是是,是我失言。”顾烛华赶忙道歉道。
听莫白的语气,是真的没事儿了。
“这些稀烂的事情,你就不该让我掺和。”莫白没好气的说道,“要是有下次,我可是要加倍收费的。”
搞得自己都多愁善感起来。侠者洒脱,自己那份洒脱可不能囚在这儿。
“我给得起的,你尽管要。”顾烛华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我不是要亏死。”莫白呛了一句。“今日怎么来的那么晚。我以为还要再早一会儿。”
“路上出了些事情。”
顾烛华将路上被重九请去陆凌霄那儿的事情与莫白大致说了一遍。
莫白咋了咋舌,“小姑娘要开桃花了呀。”
“胡说什么。”顾烛华有些羞恼。
“我在京城时日不短。陆家的这位公子算得上清冷。虽然应酬时依旧八面玲珑,可为人自律,从不与谁相交过密,更别说女人。怕他这会儿还是个雏呢。”莫白嗤笑一声,又正色道:“不过比起京城里其他公子哥,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良人。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如今也十五六了,总要考虑考虑。陆氏门第也不错,如果真有意也算是一段好姻缘。”
顾烛华看莫白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再儿戏,只是深沉的叹了口气。“我这会儿真的无心情爱。”
“那你忙活什么呢。若说钱财,陆氏金山银山的,不比你自己开个绸缎庄那点流水多的去。”
“你忙活什么,我就忙活什么。”顾烛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回轮到莫白不解。“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多深仇大恨的。又不似我这般,背了血债,非报不可。若是府里那些糟心的,等嫁了人也就是过去式了。”
顾烛华似乎神游天外。是啊,前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嫁了人,有夫家护着,总不至于再吃什么大亏。
结果到死自己才看明白,靠别人是靠不住的。有些局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算稳妥。
至于嫁人。她如今这般心态,嫁与谁,自己能得安稳,他人怎得安稳呢?
“莫白,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说明。”顾烛华说的很缓慢。“但论仇,若是不报,我活这一世还能做些什么呢。”
莫白注视着顾烛华的眼睛,一瞬间竟然感到了无比的凄凉。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莫白索性把双眼一闭,将躺椅摇的咯吱咯吱响:“不考虑就不考虑,我就一提。你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有自己的打算,这样也很好。”
“我今儿前来,还有一事。”顾烛华抛却杂念,正色道。
“你说。”
“绸缎庄经营已步上正轨。从十月开始,我希望莫先生可以帮我收购一些粟米。”
“粟米?要多少?”莫白问道。
“越多越好,至来年一月后,绸缎庄可以暂时关闭,有多少钱财,就收多少粟米。”顾烛华说的轻松,莫白却听得心惊。
“你这是才做的绸缎买卖,又想改做五谷杂粮?”
“这倒不是,不过照着做就成。”
“你这个东家,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莫白吐槽道。“收粮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同一时间大量收购难免引起官府警觉,还是要徐徐渐进。具体操作我还需要筹划一番。”
“相信这点事情难不倒莫先生。”顾烛华说道:“我出来已有多时,就先告辞,免得顾府中人生疑。你看着滞销的货色随便挑两匹与我带回去。”
莫白带着顾烛华去仓库点了两匹,说道:“十两。”
“我来取我自己的货,还要付钱?”顾烛华没好气的说道。
“你现在可不是许三生许大爷,是顾府的二小姐,别废话。”莫白摊了摊手。
顾烛华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从兜里摸出十两银子放在莫白手上。
莫白掂了掂分量,不差。这才收起来,说了声:“不送。”自个儿又回了茶室,躺着小憩去了。
顾烛华有些不甘心,甚至还有想去找莫白吵一架的冲动。终于还是按捺下来,回了顾府。
一回院子,就发现林夫人居然坐在院子中的石桌边。
在顾烛华看见林夫人的同时,林夫人也看到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