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们有一个孩子
我希望像你
有如你一般的眼睛
有如你一般的嘴唇
有如你一般的笑容
就如同
你永远都在我的身边
不曾离开
……
入了南天门，苍旻与陬月同在前头走着，我因得了一枝刚折的出墙红杏，玩心正浓，独自一人落在后面。
守门天兵甚是好心，特意攀上南天门高耸入云的柱子替我辛辛苦苦折下，说是南极仙翁的白鹤童子顽劣不堪，见着出墙的桃花红杏总总要叼来一二枝抛在南天门柱子上。
花苞还未绽放就先学爬墙，无怪白鹤童子顽劣抛枝，也无怨世人百花之中独独挑红杏来说事。
总总是出风头惹得祸。
这厢还好解释，唯那小白龙又一反常态要做伤天害理之事。
一双凤眼火光冲天，同晓得大红缎子是晟晹替我诓来后一把火烧得渣渣都不剩的气势如出一辙。
威武雄壮的天兵几番多次知错，饶是不得半分谅解。
我甚是蹊跷，左右思忖，倒还真忖出一件事来。
上回小白龙换了身红装去给他的天帝爹爹瞧，却是不想，赞赏的话未捞到半个字，反被训了个狗血淋头。
想来，他是对事不对人，见不得红。
幸亏有陬月从旁相劝，方才保下这枝搏命杏。
“殿下同小夭仙子讲了什么？”
一前一后不过五六步，这点耳力若都没有，那我也不配做只全精。
“为何小夭仙子的脸羞得堪比百花林中最俏丽的红苹果？”
我悄悄将脸颊摸了摸，像苹果，陬月这是在说我脸大吗？
苍旻将双肩提了提，一叶清风卷起他散开的墨发与肩头斜下的细长玄色肩带，就同缠绕着的丝与线，攀扯难清。一根长指忽地从如布墨发中刺穿划破，选在发根一路滑下，整好将飘带分拣出去。
长指勾了勾，飘带顺势被他握在手里，来回捏了捏：“你竟去过百花林？”
半是诘问。
陬月后脑勺难过的垂了垂，白衣飘飘中斜侧半个眼尾将我望了望：“殿下不愿回答便不回答吧，何苦要将陬月赶尽杀绝。”
小白龙捏着肩带默然，我捏着红杏默然。
陬月叹了叹，伸长右臂叩了个响指，一团蓝色的云凶猛恰似角雕，破云扎下。
凤凰同我说过，飞禽里，角雕破坏力惊人，可将精灵撕个稀巴烂。
虽眼见它是落在陬月肩头，我仍是不可抗拒的骇了骇，一朵红杏花苞无辜受了牵连，飘飘落落坠入云泥，翻了几个不成功的筋斗没了踪迹。
出墙的红杏，果然做不得。
待我稳定心神再一看，不禁纳了闷，角雕竟是这般小巧？
瞧它前额、头顶、枕部均为紫蓝色，上背、腰部和尾上覆羽又为亮钻蓝色，背部和翅上覆羽却为暗蓝色，腹部及下体花哨不改变成了暗红棕色。
“殿下，此鸟名蓝耳翠鸟~”
我就说嘛，哪有角雕如此妖艳的。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您瞧瞧，比陬月上次无意放跑的那只，漂亮多了。”
“云裳上神即将它给了你，那你看着办即可。”
小白龙不知是不满陬月将前一只放跑，还是不认同眼下这只漂亮，便是背着他的我也能感受到神君大人不怒而威的瑟瑟寒意。
少不得要颤上一颤。
陬月却心情尚好，跟在一条随时要喷火的龙身边，安全意识极其淡薄的逗鸟取乐。
这心大得就是非同一般。
“敢问殿下~”与鸟逗趣逗趣一番后，陬月侧过半边脸冲小白龙瞄了一眼：“这鸟儿，陬月是即刻送去，还是……”
“你就当是再去一趟百花林~”小白龙不等陬月将话说完，很是不耐烦的将捏在指间细带一股脑抛开，顺便还将陬月这个心大的话痨子匆匆打发了：“委实不用同我禀报。”
似是恐防陬月再有疑惑，小白龙陡然转身与我淡淡一笑：“过来。”
我惧了惧，护着手中仅剩三朵花苞的红杏枝，小白龙本就稀薄稀薄的淡笑，在目及红杏刹那果是触红生恨的蹿出一串火苗子：“你就如此中意那个天兵送你的红杏？”
陬月吃吃一笑：“殿下，你这么问，小夭仙子也未必懂您的意思？不如这样~”陬月伸出一根指头又将肩上那只蓝耳翠鸟逗了逗：“小夭仙子珍视这根红杏，是否同陬月珍视这只鸟般，只是喜欢红杏，并不是因为那个替仙子取下红杏的天兵？”
这个自然。
我点点头：“下界那只半精左一口小夭红杏出墙，右一口小夭红杏出墙，小夭便想晓得，这出墙的红杏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嗯，此事嘛~”陬月放下手来，皱眉眯眼：“那小夭仙子到底红杏出墙了吗？”
小白龙一眼煞气，不知是要将陬月千刀万剐还是陬月肩上的那只鸟，总总是朝着他去的。
我蹙着眉尖想了想：“此事小夭也难分明。”
谁叫那狗尾巴草半途改了戏。
“吖吖~”陬月摇头晃脑，两眼尽是怜惜：“倒是难为殿下还有这般好.性子。”
无官不奉承不阿谀，陬月竟也例外不得。
我很是失望。
小白龙又是一眼凌厉，陬月干咳干咳，忍笑四处乱望。
“过来。”
倘若陬月还是素日当中铁骨铮铮的陬月，我尚且还能磨蹭磨蹭，眼下除了乖巧过去，怕是别无他法。
“既然你只是单纯喜欢这花，我自是不会同那缎子般一把火了。”
陬月咋了咋舌，我露出一绽笑容，宽心将那鸟儿瞅了瞅。
陬月眼光不假，比起上回跑掉的，眼下这只更显风情万种。
嗯，如此风骚的鸟，我也想要。
“这鸟不适合你。”小白龙捻起横亘于我肩头的一缕乱发，似捏他的细长肩带般，于指间缓慢的揉捏着：“它不过是我用来……”
“殿下~”
小白龙眼光涟涟，被陬月冒然打断的焦躁浮上脸来，任谁都能瞧出他很生气。
陬月神色慌张不改，眼神动荡错乱，音量瞬间小了许多：“陬月瞧见云菏仙子了~”
涟涟波光转眼即逝，脸上生气似撞上崩坍千年的冰山，只留下一个被冰冻三尺的下场。
我斜去一眼，嘴角勾了层傻笑在唇边，能与我同仇敌忾，到底是不枉我陪他下界男欢女爱一场。
此番做派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陬月瞧见云菏仙子，方才想起，殿下还未去昭华殿向天后娘娘请安。”陬月将肩上那只被他吓到想要振翅起飞的蓝耳翠鸟抚了抚：“天后娘娘已经派云菏仙子来问过好几回了。”
“你且随陬月回去，我去见过母后就回。”
小白龙将我的乱发摆弄得贴首伏耳，我却将手里的红杏照看得贴首伏耳。
一物降一物，降得很是服帖。
“小夭仙子当真红杏出墙啦？”
我正望着那如水般婀娜的云菏仙子羞红一张老脸与小白龙轻轻浅语，陬月逗着鸟儿送来一瞥笑眼。
我默了默神，正经望着陬月笑意盈盈的眸子，正经问道：“陬月仙官觉得云菏仙子的脸似什么？”
陬月讶了讶，眉头一锁，斜眼将不远处那对很是养眼的男女望了望，再三沉思沉思，方道：“瓜子~”
我吾了一声，默神比对比对，若论水灵，六界当中必是果子当之无愧。
苹果又素有果中之王的美誉，想来，我在陬月眼里还是胜过云菏仙子几许。
心里这一高兴，嘴上也比素日痛快许多。
莫说“红杏出墙”狗尾巴草半精这段，便是连小白龙舍不得给我银子害我差点被那店小二告官送去法办的囧事，也一五一十抖了个底朝天。
“一千五百年前~”陬月很是不对劲，说好是要决断我红杏出墙否，却只顾着狗尾巴草的织女：“红妆？红装？”
呢喃且又没头没脑。
我扯了一朵红杏花苞在手心里，叹了叹：“莫不是陬月仙官对那织女有几分印象？”
“倒是有几分。”
陬月笃定道。
我一口气将手心里的红杏花苞吹了出去：“嗯~”
“时间对上了，穿着亦是对得上的，想来应当是她。”
我又扯了一朵红杏花苞在手心里，叹了叹：“哦~”
陬月平素眼力甚好，今日却是不知怎的，竟还不如葭月懂得察言观色：“那位仙子却是犯错才被贬去人界历劫。”他将蓝耳翠鸟换到另一只肩上，顺着翅膀上的羽毛理了理：“只因所犯过错并不严重，天后娘娘开恩，并未让惩戒仙官将她从噬仙湖推下去。小夭仙子是晓得的~”
我极不给面子的驳了驳：“陬月仙官差异，小夭不晓得。”
陬月一愣，哈哈打了个圆场：“陬月的意思是，小夭仙子晓得天庭并非所有仙官都如葭月那般刚正不阿一丝不苟，总总是有几个如皋月那般耍得了滑头也当不好差。”
这个嘛~
我一口气将手心里的红杏花苞第二次吹了出去：“嗯~”
“一时疏忽，竟是闹出这般事来。”陬月偷偷将我瞄了瞄：“倒是一株长情的狗尾巴草，倘若它真随殿下与小夭仙子入了天庭，这份情深似海却是要淡了几分颜色。幸好，它守住了一切。小夭仙子以为如何？”
我叹了叹，一把掰下最后那朵红杏花苞，含在嘴里冲陬月很是不满道：“陬月仙官到底是何意？”
陬月堂皇堂皇，肩头上那只妖娆的蓝鸟亦跟着堂皇堂皇。
“不知陬月是哪里将小夭仙子冲撞了，竟惹得仙子这般怒气冲冲？”
我用舌头将含在嘴里的花苞勾进牙齿缝里，使劲咀嚼咀嚼，味道涩涩苦苦且又无清新淡雅之香气，形同嚼蜡。
顿是无味，又一通吐了出来：“陬月仙官不是要替小夭辨明红杏出墙之事吗？为何一直在说那不相干的织女？”
陬月讶讶。
“小夭将红杏花苞扯了吹，吹了又扯，三朵红杏都吹完了，陬月仙官竟还是无所察觉。”我干脆将手中秃无半花的杏枝一并拦腰折断：“想不到素日里云澜阁最聪明的仙官却也有猪油蒙心看不懂的时候，白白辜负了小夭的红杏。”
陬月讶讶。
可他到底还是未能明确一句。
红杏出墙。
不简单，不简单。
小白龙这一去也极不简单，酷似黄鹤杳无音讯。
皋月荡在秋千里比谁都快活：“小夭桃花，杳无音讯若是这般用的话，那这六界岂不都活在杳无音讯里？”
我坐在廊下红漆雕花栏杆上，手里缠着一根狗尾巴草，那对且私且语且还很养眼的男女，就似前几日夜夜吊脖子的绿头绳，老在我眼前晃悠。
“皋月~”不过是多使了那么一点点力，手腕上的狗尾巴草断作好几截：“心窝窝里为什么可以养兔子？”
皋月噗嗤一声跳下秋千：“爱养兔子那是月宫仙子，除此之外，皋月却是未再有听闻谁在天庭养过兔子，就莫要说心窝窝那等地方。”
“皋月可懂医？”
我将手往空中一抓，凭空又抓出一根狗尾巴草，依葫芦画瓢往手腕里继续缠着。
皋月背了双手走到我跟前，肩斜头歪眼横才将我新编的狗尾巴草链子瞅了瞅：“小夭桃花好似很喜欢狗尾巴草，上回就见你拔来捆头发。”
“不懂就不懂，何必故意胡说一气。”我扯了刚编好的草链子往地上一掷：“皋月就不是个可商量的人。”
说罢，我气呼呼的要走，皋月这厮又涎皮涎笑的追上来：“行行行，皋月不懂医，不懂医。”
我服了口气，难怪这泼皮看不出我心窝窝里养的这只兔子，正在蹦蹦跳跳作着妖。
万幸，万幸。
我仰头将天际望了望：“明日是个好日子，小夭想去拜会拜会蕊宫仙子。”
“日子倒是个好日子，却不是出门拜会的好日子。”皋月也同我一起仰起脖子，我讶讶，侧头瞪着皋月眼冒雷霆怒火。
“这可怨不得皋月，蕊宫仙子明日去南山参加法会之事早在半月之前就有了安排。”皋月拿起前襟扇了扇，嬉皮怪脸的与我一笑：“要怪也只能怪小夭桃花不会挑日子。”
说罢，这厮长长一叹：“日子就是日子，哪有什么好坏？”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