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沙漠里,只有无际的星空和一轮孤独的弯月。我们五个人,除了我,还有老许、莫清言、芙蕖和顾城子,陆续下了飞船,来到了废械谷边。
原本我们应该直接飞到废械谷底的,但由于气流太过复杂,老许只好将飞船停靠在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在把东西搬下来后,他随即让飞船进入了隐形模式,船身根据光的反射逐渐变得透明,只有戴着特殊的眼镜才能看见。
正当我们小心翼翼地弯腰探视时,一阵从下往上吹来的谷风,阴冷冷地划过我的脸颊,就像是万支冷箭穿过,在我脸上留下一道道的伤痕。低沉的风声回荡在漆黑无比的废械谷中,仿佛在警告要靠近的人,它能吞噬周围的一切,就和失控的黑洞一样。
眼前的废械谷是一条绵延数三四公里的大裂谷,在懒惰镇以北的十几公里外。之所以叫它“废械谷”,完全是因为懒惰镇每天都在往这里排放大量的机械废料。即便这些废料已经经过特殊处理,但一些腐蚀性、放射性的特质是无法清除的。
渐渐的,这里的坏境遭受到严重的破坏,废械谷也就成为了无人敢进的禁地。看着它,我不禁感叹,如果没有这些废料,这里应该会是一处让人惊叹的景观吧。
即便我们已经到了这,芙蕖仍然对庄周盒的事情保持怀疑的态度。她觉着,这么重要的信息,勤奋怎么会留给当时站在懒惰阵营的顾城子,而不留给她呢?然而,内心的疑虑并没有阻碍她的脚步,正所谓“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最终还是组起一支小队,来到了废械谷。
这时,莫清言顶着阴风单膝跪在谷边,从口袋里掏出几粒钢珠,往谷里潇洒一扔。那几粒钢珠一进入谷里,立即射出绿色的光线,边下落边扫描废械谷两边的情况。不一会儿,莫清言的平板上便生成出一副全息地貌图,同时计算并标注出一条安全路线。
紧接着,顾城子取出几个圆柱形金属装置,是用纳米物质制作而成的绳索器。他先将它们逐个安插在岩壁上,然后掏出平板摁下了控制按钮。
那些绳索器的底部随即弹出几个尖锐的爪子,“咔嗒”的一声扎进岩壁半尺深。
与此同时,中间位置流出了一条纳米物质,那就是所谓的绳索。
随后,芙蕖给我们每个人分发一套特制的装备:有一块银色六角形的装置,一枚银色手环,以及一双手套和鞋。
芙蕖见我拿着装备手足无措,便来到我身旁,亲手将那银色六角形装置贴在我胸口,然后将那银色手环扣在我手腕上。也不知道她摁了什么按钮,胸口的装置突然喷出一阵气体,将我整个人包裹住。
“这是一种透明的防护物质,可以隔绝大部分腐蚀性和放射性物质。”芙蕖解释道。
待我踉踉跄跄穿戴好手套和鞋子,总算准备就绪了。我小步挪到了悬崖边,两手紧紧抓住顾城子递来的绳索。又一阵猛烈的阴风吹来,我顿时弯下膝盖,更不敢动了。
“这真的安全吗?”我还是感到害怕。
“小琼,你就放心吧。在我们这里,最不安全的是人,最安全的就是这些机械了!”老许拍胸膛说道。
“嗯,琼姐姐,你就放心吧,绝对安全。”芙蕖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好吧,我相信你们的机械是安全的,但我还想活久一点。”
“哈哈哈,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活得长长久久。小琼你不会是怂了吧。”
“啧,你才怂!”我立马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就想不明白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能保持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点正经!
“又不是你下去,就知道说风凉话,你敢跳吗你!”
“我有什么不敢啊。承认吧,你就是怂。看好了!”
老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了胸口的装置,并且摁下了手环。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已经冲到悬崖边,捡起了一条绳索,然后全力向前跳去。眨眼之间,他的身影已经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目瞪口呆地望向芙蕖和莫清言。他们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姿势,双手抱着头,眼睛瞪得最大,嘴巴张得能塞下拳头。
芙蕖的头顶直接冒起了烟,我仿佛看到了那里飘过一行字: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他要留在上面看守飞船啊!
“喂!老许!你下去干嘛!”芙蕖拿起对讲器,气愤地说道。
“没事!队长!懒惰发现不了我们的飞船。”
“荒唐!你快上来!”
“没事!没……队……里……”
“喂!喂!老许?回话!”
“队……来……有……”老许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卡顿,到了最后只剩下电流的噪声。
“喂!什么情况!太荒唐了!!”
老许的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这让我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为了避免他出什么意外,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装备,也要开始下去了。
我本来是想要帮他们一下的,但奈何那双手套和那绳索黏在一块了,不管我怎么甩,都没能弄开。这时他们才告诉我,原来这双手套和鞋子都是用纳米物质特制的,和那条绳索能黏合在一起,所以才没那么容易弄开。
而当我们翻身爬落悬崖时,我才发现当我的脚一靠近绳索,绳索便会自动生成一块踏板,刚好能卡住鞋底的凹槽。
我心想,原来这绳索这么安全,难怪老许敢一跃而下!但即便下去的路和方式都足够安全,我也不会像他那样放飞自我,因为我得对自己的性命安全负责啊!所以,我还是选择一步步往下爬,就算这样会极其的慢。
很快,芙蕖和顾城子就不见踪影了,只有莫清言还留在后头等我。渐渐的,四周的光线越来越弱,这废械谷的气氛也变得越发阴森恐怖。这时伸手已不见五指,只听见“嗒”的一声,隔壁的莫清言拿出了一条微微发亮的长筒。
“小姑娘,你先闭闭眼。”
“啊?好。”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嗒……嗒……嗒……”
“好了。”
我还没撑开眼皮,就感觉到了一股十分刺眼的光。等我适应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时,才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废械谷突然变得敞亮无比。仔细一瞧,原来是有三颗弹珠大小的小光球悬浮在空中,不断地散发着光芒。
“莫清言,这是什么啊?”
“太阳珠,一种能吸收阳光的珠子。吸足光后,在夜里的时候拿出来,它就能像太阳一样,驱散黑暗。所以,我们也叫它‘小太阳’。”
莫清言一边向我解释,一边将一颗太阳珠拿到我的身前。凑近看才发现,它和普通的玻璃珠子没有分别,但里头有一块像叶子的东西,光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莫清言,你们这里还真不缺乏让人惊叹的机械呀!”
“哈,这可不是机械。这些小太阳,是我从家乡带过来的。”
“你的家乡?你不是懒惰镇的人?”
“我不是呀。”
“啊?我一直以为你是。”
“哈,没事,算一算,我来懒惰镇也快三十年了,也算这里的人了。”
“三……三十年?!你……你到底几岁啊?”
“小姑娘,这样问很没礼貌的!”
“不是,你一个大老爷们,还在意这……我还有个问题,你是哪个镇子的呀?”
“哈哈,往事就不要再提啦!更何况,你也没机会去。”
“我好奇……”
“保密,一切保密。”
“好吧……”
莫清言说的话,着实让我震惊了一会儿。但仔细想想,他确实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因为他们总是很懒,很多事情都依赖机械完成。但唯独莫清言和他们不一样,他的生活里虽然也有机械的一部分,但它占有的空间要比其他人少太多了。
更让我疑惑不解的,是他居然在懒惰镇待了快三十年了!我不禁再次感叹疗生机这“返老还童”的能力,在他们身上,真是看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
左思右想的,忽然间我们就到达废械谷底了。一下来,我就看到芙蕖气得直跺脚,因为老许不见了,只留下他那条绳索孤独的左右摇荡。
她不耐烦地抽出平板,加载出一幅地图,和我在老许的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在修改了搜索频率和输入了一连串的密钥后,地图上瞬间清晰地标示出我们所在的位置,以及被用红点标注的老许的位置。
“这个老许,真的太荒唐了!回去后,我要关他十天半个月禁闭!”芙蕖边走边骂道。
“啊?你们还流行关禁闭啊。”
“哈哈,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关禁闭对别人可能说没有用,我们这里的人睡个十天半个月不是事儿,可对老许来说,那可就麻烦大咯。”
“为什么呀?”我不解地问道。
“哈哈,你好好想想,老许最着急的是什么?”莫清言饶有兴致地说道。
“老许最着急的?他的货吗?”
“哈哈哈……”听到我的答案后,莫清言竟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芙蕖也笑了,“琼姐姐,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的货固然是重要啊,可还有一样动,那可比他的货,更加让他着急。”
“更着急的?哦!”我忽然想起那天他在我房门前的状况,于是我像抢答一样,“姜蔓!”
“是啊,你设想一下他见不到姜蔓的时候,哎哟,那个难受呀。”莫清言摇头笑道。
“原来如此!芙蕖妹妹,求你了,关他久一点!越久越好!”
“正有此意。”
现在想来,姜蔓老是黏着老许,虽说他的脸上总是一副很抗拒的样子,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姜蔓说过一句重的话。凡事也都顺着她的性子来的,姜蔓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即使她再任性,再无理取闹,老许一点脾气都没有,对她宠爱得不行。
或许在表面上看是姜蔓总黏着老许,但其实是他离不开姜蔓。所以他们才会想到用关禁闭的方式来惩罚他。要是让他见不到心上人,那估计比死还难受,这可真的是一条妙计啊!
因为老许的事,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好像忘记了我们所处的环境有多危险。而走在前头的顾城子并没有加入我们,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四周,注意力完全没有分在我们身上。
芙蕖跟着地图,来到了废械谷最中心的位置。这里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肮脏的、乱糟糟的垃圾场。肉眼所见的机械废料都被分好类,挤压成方块,有条有序地堆叠在一起。废料堆之间,还整理出了几条十分干净的小道,就如同走在大街小巷一样。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很规整,但空气中仍然有一股强烈的异味,不时还会有腐蚀性的液体滴落下来。更可怕的是,废料堆中还有一些强辐射性的物质,会对人体造成巨大伤害。
不过还好我们身上有一层防护物质,能暂时隔绝这些可怕的东西。不仅如此,手环上显示着外界的污染程度:如果当它变成亮红色的时候,就表明外界的污染正在侵蚀人体,必须赶紧撤离。
这一路走来,手环也从刚才的银色变成了淡红色。芙蕖一瞧,更加心急了,因为这也就说明,我们必须更快找到老许才行。于是,大家纷纷跑动起来,赶往那红点标注的位置。
可就在这途中,我一脚突然踏了空,身子随即失去了平衡。这一时心慌意乱的,我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金属块,试图借一点力。没想到,那金属块风化已久,十分的脆弱,我稍微一用力就断了。
我不但没能借到力,重重摔倒在地,还不知道弄到什么,一股浓稠的气体从金属块中喷涌而出。这股气体一接触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手环立马变成最最鲜艳的红色,比最危险的警告还要严重。
莫清言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上我就往前跑。可那气体来势汹汹,速度竟然越来越快。为了躲开它,我们只好拐了一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然而,这弯转得够倒霉的,我们无意间竟跑进一个死胡同里了!
白气越来越汹涌,铺天盖地般向我们席卷而来。莫清言、顾城子对视一眼,马上要我和芙蕖靠着岩壁蹲下,然后他们挡在我们身前,试图用身体为我们隔绝气体。
可我知道,就算防护物质再厉害,但它也是有限度的。在长时间的接触下,它的效力也会消耗殆尽!到了那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你们快让开!”我喊到,“这都是我的错!”
“琼!你别动!”顾城子两手将我摁了回去。
就在那气体快要将我们淹没时,一阵嘈杂的扇叶转动声响彻废械谷。紧接着,一股极其迅猛的风向我们直吹而来,那浓稠的气体瞬间被吹淡。
气体逐渐散去,透过莫清言和顾城子的间隙,我似乎看见了一个黑色人影,正伫立在气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