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语走后，莫承欢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于是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去了。

莫承欢只带了锦素，一路往春风园，却在路经得意园时就遇见了她要找的人。

莫承欢悄然走到他身边。

“特意找我？”楼玉宇目光一直驻留在钓竿上，却能发现莫承欢的接近。

“是的，”莫承欢走到楼玉宇身边。

楼玉宇扭头看了看莫承欢凝重的脸色，回头对锦素交代：“找把椅子过来，你主子身子娇贵，坐不得这硬石子。

“怎么你坐得，我却坐不得？”莫承欢好笑道。

“你没发现你最近身体于之前有不同的地方么？”楼玉宇的目光又回到钓竿上。

“有什么不同？”莫承欢被楼玉宇这反应吓了一大跳，她以为她怀孕了，若是如此，那这就太突然了。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发觉你的脸色不如以前了，”楼玉宇可没那么厉害，光看脸色就能看出一个人怀孕与否。

莫承欢诧异的摸着自己的脸问：“都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你面容红润有光泽，，线条柔和带着一种生活优越才会有的贵气，现在的你，容貌枯黄而黯淡，棱角分明而充满戾气，现在的你不管从医学还是卦学上说，都不是一副好相，“楼玉宇目不转睛的看着钓竿说道。

莫承欢自嘲的一笑，未曾说话。

“会觉得无趣么？”其实是楼玉宇觉得无趣了，他开始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他突然怀念起以前流浪的日子。

“耐不住了？”莫承欢何尝没有过这种想法，无休止的等待同样令她心焦不已。

届时，正好鱼儿上钩，楼玉宇收钩，只看到一条手指大小的小鱼在钩上拼命挣扎。

“你看我在这坐了一早上，上来的就只有这类小鱼，若是你，你能耐得住？以前苍雷是三足鼎立，现在薛世景已经兵败山倒，剩下的司马聪和我们都在观望，无休止的观望，这需要观望多久？之前的十年准备还不够你们做准备么？”他从来没有像这样缺乏耐心，心中似有两种力量在撕扯，他们在争吵，在打架，逐渐的耗尽他的耐心。

“宇，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改变？”楼玉宇说她身体不再健康，她也在发现，楼玉宇的心境也在改变，变得不像他们初识那般平和、淡然。

“我心不定了，我知道，”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耐心一点点的消失，他试图去寻找原因，可他始终给不出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是什么让你失去了耐心，”莫承欢在担心楼玉宇，无关计划，只是怕楼玉宇过多的沉浸在忧郁中。

楼玉宇扭头卡了莫承欢一眼，莫承欢也没多想，只是想用一个笑容安慰一下楼玉宇，却没想到这一个笑容飞到楼玉宇的眼里，飞进了楼玉宇的心里。

“怎么了？”说着说着莫承欢发现楼玉宇出了神。

“无碍，无碍，可能只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何失了恒心，”楼玉宇躲避莫承欢的目光，别开了脸。

“在忍一段就好，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晚的，”她看得出司马仪也失去了耐心，她也安耐不住自己的焦躁。

“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楚洛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楚洛洛最近纵使找各种理由把他召去XX，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完全就是借病把他当杂役使唤，他在想，楚洛洛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分离他的心思。

“没有，你发现了什么？”莫承欢不明所以的问。

“没有，只是她最近一直在找我的麻烦，反正你最近多注意点她就行。”楼玉宇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

“今天……齐语来找我了，”莫承欢沉默了一会儿，说起了正题。

“为她而来？”楼玉宇从莫承欢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片哀怨之意。

“是啊，我现在完全搞不懂，未来是不是真会如我们所愿。”莫承欢劝说别人时底气十足，但其实她的心中也如同齐语一样迷茫。

“总会有所不同，但大体总是好的，”楼玉宇不知道莫承欢想象中的生活是何模样，他只知道，苍雷肯定会是美好的，如同东天极当初许诺一般，他不敢猜测的事，他们的生活是否也如同东天极许诺给莫承欢的一般无两。

“今日齐语来找我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怕是生了其他的想法，她坚持我是受了蒙骗。”齐语那几乎是走火入魔般的模样她不敢于楼玉宇细讲，生怕楼玉宇会怀疑齐语生了二心，因此对齐语做出一些不利的事情来。

“你不知道她是为何如此么？”齐语现在的状态就算是莫承欢不说他也能猜得到几分，想来应该与他无异，只是他不好对莫承欢明讲。

“为何？”莫承欢不明所以。

“你，可能还不是很了解齐语对你的感情。”齐语对莫承欢的感情，仅凭“友谊”二字已经远远不足以形容，应该用“信仰”二字更为贴切。

此时的齐语就像是一个在荒漠中的旅客，她失去了对东天极的信任，就如同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食物和水，一个在荒漠中濒死的人，是什么支持她继续走下去？唯有信仰，而事事都为她着想的莫承欢就是她现在唯一的信仰。

“什么感情？”莫承欢的确是无法了解。

“你对一个人的好当真是一点意识都没有的么？齐语早已把你当做唯一的至亲。”莫承欢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触觉，让楼玉宇想起了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说的一句话：“上天为你打开一扇门，必然会让你关上一扇窗。”

莫承欢聪明一世，却在这种事情上迟钝至此。

莫承欢怔住了，她不能理解楼玉宇的意思，齐语父母双全，为何她会成为齐语“唯一的至亲”？

“齐语的最初信仰是什么？”楼玉宇只能试着一步步去引导莫承欢。

“皇上。”东天极就是齐语当初进宫的唯一目的，为了东天极的大业，不惜舍弃自己的自由也要奋不顾身的进宫，难道说齐语现在已经改变了心境？

“她变了。”

莫承欢沉默了，她并不惊讶，毕竟变的人也不知有齐语，她自己的心境也在慢慢改变。

“所以她是害怕我变成了他的样子？”因为了解东天极之后大失所望，所以她才会怕自己也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你该让她冷静下来，需要我找她谈谈么？”楼玉宇并不介意走一趟，毕竟齐语是宫中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莫承欢好的人，他不希望齐语走上另一个极端。

莫承欢明白楼玉宇的意思，却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脑子里长了个马蜂窝，成千上万个马蜂在她脑袋里嗡嗡个不停。

“我要不要暂时不让她接触那些事？”莫承欢说完，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莫承欢的想法也让楼玉宇摸不着头脑，他正想着起身跟上莫承欢的脚步，与她在梳理一下，却正好崴了一下脚，在站正的时候，莫承欢已经走远，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他明知道莫承欢刚才所说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他也犹豫了，只因现在的他也找不到正确的解决方法。

莫承欢走后，楼玉宇立马收起了钓竿，往太医署走去，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经意的角落里，两双锐利的眼睛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主子，要不要继续跟？”朱渺冷眼的看着这一场戏，就如同一个局外人。

“跟，今天不是跟着楼玉宇，还看不到这场好戏呢，”楚洛洛可是从两人的表情中得到了一个大大的情报，心中更是坚定了跟踪楼玉宇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情报。

这一夜，莫承欢始终无法入眠，忽而骤降一场大雨，秋雨的冰凉映衬了莫承欢那忧愁的心绪，那淅沥沥的雨，每一颗都像是一颗沉重的石头狠狠的敲击着莫承欢那颗不安的心。

翌日，秋雨初停，昏沉的天空乌云密布，见不到一丝光芒，正如同楼玉宇的心一样愁绪万千，积压在天空之上，层层密布，不可拨开。

楼玉宇为莫承欢担忧得也是整夜无眠，刚起来就想往婵心苑赶，只是又怕非传召出诊招人非议，只好耐着性子等，直到玉柳过来请他出诊。

婵心苑

兴许是因为昨日莫承欢受了刺激，原本生机勃勃的院子突然变得死气沉沉，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生气。

楼玉宇一进门，便发现院子里的人脸上都带着一副凝重之色。

“如何？你们主子起来了么？”平常莫承欢最喜欢坐在院子里喝茶，今日虽说是刚下完雨，也不该是像现在这般门窗紧闭。

就是摇摇头瓮声瓮气的说到：“一夜未睡，所以早早就让玉柳过去请您过来。”

“快让我进去看看。”楼玉宇眉头深锁，急着去查看莫承欢的情况，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莫承欢寝室。

“太医等等……”苓雪正要拦下楼玉宇，莫承欢紧闭的房门便打开了。

“你去见齐语了？”楼玉宇见莫承欢一脸憔悴，以为是莫承欢见了齐语还是没能好好谈心。

“去找了，没见到。”莫承欢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两人相对无言。

“你先进来吧。”莫承欢散着及腰长发，身上单薄的穿着朴质的夏衣，脸色越发的苍白。

“主子，您还没有吃东西，我们给您准备些吃的吧。”锦素小心谨慎的开了口。

“去吧，”莫承欢也不想让她们过于担忧，尽管自己一点胃口没有。

得到莫承欢的同意，锦素立马扯着凝香苓雪出去了。

“把手给我，”楼玉宇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莫承欢检查身体。

莫承欢没有犹豫，乖乖把手腕伸到楼玉宇面前。

“还好，只是气虚，不用开药，只是不能再像昨夜一般整夜不睡了，我给你开些安神香，”楼玉宇心中大石，总算是稳稳落地。

“依我看你还是开点药吧，不若那些孩子又该担心了，”莫承欢苦笑一声。

“你糊涂，正是因为不开药，才能让她们安心，说明你的情况不至于吃药，”楼玉宇实在是见不得莫承欢现在这副模样。

莫承欢不回话，只是低头莞尔一笑。

“要不齐语的事情你暂时别管了，安下心来好好养一养。”虽说现在莫承欢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再这般费心费神下去，一切都很难预料。

“不成，你说过现在阿语将我当成唯一的至亲，想必她已经将我当成了唯一信仰，如若我也放弃她，那这吃人的深宫就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一说起齐语，莫承欢的面色又黯淡了下来。

“那就非要站在最高处，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楼玉宇是不忍再看到莫承欢为手下这些人费尽心神，东天极将这些人安排到她身边是为她分担，结果她倒好反将这些人的生死劫难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然，就眼看着她们受尽苦难么？我这么努力为了什么？我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如何能保护天下人？”这是她的坚持，绝无可能做出让步。

“天下人若需要到你一个女子来保护，那还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楼玉宇顿时来了火气，面色铁青，声音就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

“可你们都选择了遗弃她们，她们一生身不由己，不过图一个安乐，我既立誓要保护该保护之人，那她们也是我要保护之人，”莫承欢一直以为楼玉宇是最能理解她的人，却没有想到楼玉宇竟也如同东天极一般。

“保护就一定要拼上自己的命么？”楼玉宇其实能够理解莫承欢心之所想，只是当他看到莫承欢不顾一切的为别人豁出性命，他还是害怕了，他本应为莫承欢遮风挡雨，莫承欢现在却一心想将他推出局外，一意孤行。

“并没有你说的这般危险，我能保护好自己，再说阿语将一颗心都悬挂在我身上，我为她拼一拼又如何。”莫承欢先是一怔，却也在楼玉宇的情绪激动之下理解了楼玉宇对自己的担忧。

“我可以替你去完成这些危险的事，但你不能以身犯险！”楼玉宇实在是着急，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话音未落，自己也吓自己一跳。

莫承欢也楞住了，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气氛一下子凝结了起来。

“对，对不起，”楼玉宇为自己的失言而道歉。

“你何错之有。”莫承欢想了想，顺其自然的接受了楼玉宇的关心。

莫承欢表现得越是自然，楼玉宇心中越不是滋味，草草结束对话，仓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