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家的，三弟妹也得替几个哥儿好好考虑才是，说到底他们啊也是记在你的名下，日后风光了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嫡母的。”王氏不咸不淡地道。

　　“他们啊都自个儿有主见，用不着我去考虑。”于氏撇了撇嘴，道：“二嫂嫂，瞧着书姐儿也不小了，你为晗姐儿寻了门这么好的亲事，待书姐儿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这是自然的。”

　　于氏拿起茶饮了一口，眼神“提溜”地在文听书身上打转，笑道：“我娘家表兄的二哥儿啊今年十八，年前瞧过几眼，倒是个相貌堂堂，品行正派的，我估量着书姐儿倒是能与他登对。”

　　听了这话，王氏便情不自禁地拉下脸去，勉强客气地回道：“书姐儿还小，等她姐姐嫁了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于氏出身不高，她娘家是什么样儿的王氏多多少少有有些了解，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小女儿低嫁到她们哪儿去。

　　“快了快了，二嫂嫂我告诉你哦，这种事情可得趁早，免得青年才俊都被人家抢先了。”想是那位娘家表哥对许氏说道了些什么，让许氏心心念念地要把文听书与她那位不知名的外甥凑对。

　　“不必了，三妹妹的婚事哪里要三叔母劳心？”文听晗道。

　　“我这不也是为这书姐儿着想嘛，我那位真是……”

　　“三叔母若是实在喜欢便把七妹妹许给人家吧，自古表哥表妹天生一对，七妹妹与那位哥哥才是天赐的姻缘。”文听晗道。

　　于氏尴尬地笑笑，道：“这就罢了，他心仪的也不是瑶姐儿这样的姑娘，再者瑶姐儿还小得很，我还想多留几年在身边呢！”

　　文听晗冷笑一声，心冰凉冰凉的。不肯把自己亲闺女嫁与人家却一个劲儿地把自己的亲侄女往里头塞，真是她们的好叔母！

　　对于氏娘家那边的人，文听晗知道的要比王氏多些，于氏口里的那位哥儿想来便是于家长房的次子于绍。此人在于家子孙辈里并不出挑，十八了也未考取个功名，他的母亲是于大的继室，母亲受宠是真的，不然于大也不会来跟于氏开这个口。

　　文绍身无功名武艺，戴不得乌纱帽拿不得狼牙棒，家里头又没有荫官下来，若是两人真的成了，难不成以后还要靠她那谪仙似的妹妹过活？

文听晗越发烦躁，转身看了妹妹文听书一眼，正巧文听书也在看自己。文听书朝文听晗甜甜一笑，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于氏的话。文听晗也放下心来，也是，自己去烦这些干甚么，尽是些没影的事儿，文听书岂是于家痴人说梦，想娶便能娶得的？

　　瞧着二房一干人都不再开口，于氏心里也猜到了她们可能是瞧不上自己这位外甥，也讪讪地闭了嘴。接着于氏又提出要要去园子里逛逛。

　　“母亲，三叔母和二姐姐去吧，书儿想先回四书院了。先前我劳烦了二哥哥帮我寻韩老的孤本，本是玩笑罢了，谁知他却是放在心上了，还竟真的将书寻来了给我了。”文听书起身道，一想到文墨，她的嘴角便忍不住地泛起笑意，使原本清冷的面容柔和了下来，仿若三月初绽的芳菲。

“三妹妹要回去看书？”

“是呀，将这宝贝拿在手里真真是让我馋得紧，想要快快回去了呢！”

　　“好，那你便先回去吧，路上滑，小心着些。”王氏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素来如此，也不去拦她。

　　“书姐儿啊真是爱书成痴了。”于氏撇了撇嘴，道。

　　现在文家四姐妹也在园子里，文听瑶争着吵着要和文听蝉走一块儿，文渲无奈只能跟在她们后头与文筱一道。

　　“咦，那是什么？”文听瑶指着雪堆里灰黄的一点，问道。

　　“那是？”文渲皱着眉头想半天也不晓得，最后还是文听瑶过去拨开上头的雪才发现那是一只已经冻死的雀儿。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雀儿！”文听瑶抓在手里粗粗瞧了一眼便把雀儿扔在了地上。雀儿死了多时，身子都青紫了，羽毛上还沾了些许污泥，文听瑶是嫌它脏了。

　　“是和母亲离散的雀儿吧。”文听蝉看着雀儿，低声道。想到自己与母亲，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

　　“园子里的下人是干什么用的，怎的还留着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文渲柳眉微扬，对旁边站着的下人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它丢掉。”

　　“五妹妹七妹妹，你们瞧这雀儿多可怜啊，要不，要不我们挖个坑把它埋了吧。”文听蝉有些不忍心地道。

　　“四姐姐，这么肮脏的东西，你也下得了手去碰它？”文渲吃惊地用帕子捂住嘴，不可置信地道。

　　“雀儿它”

　　“来人，把把这惹人嫌的畜生丢出去。”文渲道。

　　“五妹妹，雀儿冻死在这里，你怎的一点都不同情她。”文听蝉皱起眉头，不满地道。

　　“不过是只畜生而已，既然四姐姐有慈悲之心，那便由你留下埋它好了。”文听瑶抬手别过耳边的碎发，轻轻地道。在白雪与暖阳的映衬下，金镶玉彩蝶寻花钏子在羊脂般的手腕更显富丽。文听蝉呆呆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文渲附和着笑道：“是呀，那四姐姐你便留下来吧。”

　　“我陪四姐姐留下吧。”突然，一道细细的声音插进来，是一直都不起眼的文筱突然开口了，文听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就把头低下了。

　　“五姐姐，我们走吧。”文听瑶没说什么，扭头就走，文渲赶紧跟上。

　　随她们来逛园子的人虽然多但绝大部分都是跟着文听瑶的，她一走，留下的竟只有文筱、文听蝉及其婢子青栀了。

　　“四姐姐，我们开始吧。”文筱道，她的刘海很厚，遮住了她光洁的额头，若是低头，眼睛甚至也会被刘海挡去一部分，好好的一双眼硬是失了灵气，偏偏文筱还特别习惯于低头。

　　“好，青栀，你去找个花锄来，六妹妹，我们先给雀儿找块地儿吧。”

　　“嗯，我听四姐姐的。”

此刻，一个身穿破旧皮衣的壮汉正被看门小厮拦在了文家大门处。

“这位小哥，劳烦通报一下，就说何八有急事！”是的，门前的人正是文听蝉的舅舅何八。他在这里有一会儿了，眉头已经紧紧地扭在一起，无论好说歹说，奈何看门的小厮就是不让他进。

“去去去，今儿三房老爷来访，我们老爷吩咐了不待客。”小厮一脸烦躁，瞧着何八的模样就知道他出自贫苦人家，即便他真跟老爷认识小厮也不敢放他进去。

过年求个喜气，若让他冲撞了可如何是好，再说了，今日恰巧三房老爷也在。

府里原先的大部分小厮都回家过年去了，因为府里缺不了人，特意又招了一批新人进来，恰巧这位小厮是新来的。文颂下了命令不许府里讨论四姑娘的事，他不曾听说过何八也不奇怪。

“那，那我见见蝉儿总行吧。”何八想了想，道。

何八想着：清秋妹子骄傲，一定不愿意让文颂见到她落败的模样，还是只带蝉儿回去的好。

“你想见四姑娘？”小厮瞪大了眼睛，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你一个外男，居然还想见家里头的姑娘，传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还有，四姑娘的闺名是你可以随便称呼的吗？若是让外人听见了，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快走快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你”何八被他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但为了能见到蝉儿，他忍了。“小哥，我就想见一见”

还未等他说完，小厮就不耐烦地自顾自往里走去，再没有跟他白费口舌的意思。

何八看着小厮的背影，扯了一下身上的毛皮，想着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蝉儿回去见她母亲最后一面。他咬了咬牙，径直向里头撞去。

“你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来人，快将他赶出去。”一群人上前将何八团团围在中间，何八在被人推出去时还在不停地大喊：“文老爷，蝉儿，蝉儿，让我进去吧……”

“吵什么，乱哄哄的。”恼怒地声音从里面传来，一个穿了浅灰色长袍的人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到方才看门的小厮，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怎么办事呢？就等着让旁人来看文府笑话啊，这要是传开了，以后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阿全管事，就是有一个穷要饭的来闹，你放心，小的这就将他轰出去。”小厮赶紧道，他可还指望着阿全在老爷面前美言，让自己能留在文府有个长久的差事呢！

“阿全总管，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就这么些天您就不认识我了吗？”何八见着阿全有些眼熟，猛然想起他便是先前自己来文府时给自己引路的小厮。

“哎呦，原来是何老爷啊。”阿全一拍脑门，迎上去对着何八笑道。

“这，这不是……”小厮惊呆了，老，老爷？就这穷酸样还能被阿全总管称声老爷？

阿全皱眉，对着小厮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不长眼的东西，看清楚了，这可是何老爷，四姑娘的舅舅！”随即他又谄笑着对着何八道：“何老爷，您别见怪，这新来的，还不识得您。杵在这干嘛，还不快滚！”

“是，是。”小厮落荒而逃。

“不知您来是有何贵干？”阿全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道：“今儿个确实是三房老爷来府上做客了，不便招待您了。”

“我知道，文老爷是贵人，忙，我寻蝉儿。”

“四姑娘如今是在夫人处好好养着呢，每日山珍海味吃不完，绫罗绸缎穿不尽，何老爷就别挂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