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出去?”文听晗皱了皱眉,不悦道:“现在外头乱的很,瞎跑什么,还是在府里好好待着吧!”
文听蝉看向王氏,瞧见她也是一副不赞同表情,心里一慌,哽咽道:“夫人,刚刚舅舅来寻我了,说,说我娘病了。”
“病了就病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活着谁没个三灾五病。进了文府就该跟以前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断了联系!”文听晗说话越来越离谱了,亏是王榆瞪了她一眼才止住了口。
文听蝉心急如焚,听着这些扎心的话虽然生气,可也没时间与文听晗斗嘴,只能“扑腾”一声跪在王氏面前,哀求道:“夫人,舅舅说娘,娘病得快死了,只求夫人让蝉儿回去见见娘亲!”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像什么样子!”王氏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样的场面若是让旁人见了,还以为她苛待庶女呢!她的眼角扫过于氏,果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得心火更甚。
文听蝉还在啼哭不休,文筱赶紧将她扶起来,安慰道:“四姐姐,二伯母人这么好,一定会成全你的,快别哭了。”
“六姐儿!”文筱话刚落下,于氏就剜了她一眼,吓得文筱赶忙低头不敢吱声了。
于氏上前打量了一圈儿文听蝉,不合时宜地笑道:“早听闻外头那位娘子容貌倾城,乃天赐的绝色,我没见过原是想象不出来的,今儿个瞧见咱们四姑娘倒是有些晓得了。”她瞧着王氏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不禁心花怒放,继续道:“这水嫩嫩的脸蛋,掐一把都能掐出水来,瞧这俊俏的五官,想必是肖母的。这对含情目倒是随了二哥,哭起来仿若带雨的梨花,真是让人心疼啊!好姐儿,快别哭了,你母亲啊最是宽厚近人,今儿怎么说也得放你出去见一见外头那位娘子不是?”
幸亏王氏的教养极好,听了这一番话后还能勉强保持风度,要是换作旁人非得破口大骂。
“不是我不通人情,而是此时外头着实乱了些,你一个姑娘家出去难免让人担心。”王氏道。
“那,那便找个人同我一块儿去!”文听蝉道,她望了一圈儿旁边的人,可惜这些人要么是低下头去躲开她的目光,要么就索性做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看到这副模样,文听蝉咬了咬唇,反倒收住了眼泪,只是心变得冰凉冰凉的。“既然无人,那我便一个人去吧,蝉儿的安危蝉儿会负责,不劳大家操心!”她说罢转身就走,文筱想拉住她,抬眼却见到了于氏严厉的目光,瑟缩了一下收回了手。
文听晗不屑地道:“要走就”
“二伯母,我陪四妹妹走一趟吧。”温润软和的声音响起,文听蝉惊讶地回头,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文砚。
怎么会?第一个开口要帮她的,居然是这个印象不是很好的三哥哥!
“三哥哥!”文听晗有些不满,她是不信文听蝉小小年纪就敢一个人出府去的,想着她不过是虚张声势一下……可是,怎么,怎么三哥哥会出来帮她?
“既然砚哥儿开口了,我这个主母哪还有不依的,那便去吧!蝉姐儿,记得跟紧你三哥哥,现在外头人多不太平,都当心着些。”王氏看了文听晗一眼示意她闭嘴,对文砚笑道。
文砚轻轻额首,对着于氏道:“母亲,我走了。”
“嗯。”于氏虽没摆什么好脸色,却是应了。现如今文砚风头正盛,极受文赞看重,她也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了。
两人出了文府竟然遇见了何八,何八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心里都觉得今日是见不到文听蝉了。但他又不好这么一个人回去,何八心里清楚,若是今日回去了,清秋可能就撑不到他下次来寻蝉儿了。
文砚道:“马车太慢了,我带你骑马。”
“嗯?”文听蝉那双水漉漉的含情目直直地盯着文砚,随后她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我,我不会骑马。”
“所以说我带你。”
“啊?哦!”
骑马能快些到娘亲身边,文听蝉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你们先走,我在后面跑着就成。”何八道,他是猎户出身,身子骨强壮,跑一趟不费什么事。
文砚翻身一跃坐到马背上,再接过何八抱上来的文听蝉。文听蝉实在是太轻了,文砚抱在手里跟没重量似的,这让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马上颠簸得厉害,文听蝉小小的身子摇摇欲坠,好像差点就能摔下去,文砚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护住她。寒风刺骨,文砚抓着缰绳的手渐渐失去了知觉,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一甩绳让马跑得更快了些
七子山上,芳芹一脸愁苦地看着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清秋,并时不时地往外头张望。
昨儿夜里何八念着清秋一个人可怜,想让她与他们一同过年。芳芹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拗不过何八,谁知清秋也不肯来,这事儿才只好作吧。今儿一大早,何八就心心念念着要来看清秋了。为此,她还同何八拌了几句嘴。何八对清秋这样好,芳芹是有些吃味的。
芳芹在南城里头长大,早在闺阁作姑娘时便听说过南城第一美人儿清秋。
那时候,她们常常约三两手帕交聚在一起谈笑,几个小姑娘除了聊王家的二哥哥,沈家的三弟弟外,最多的便是谈论清秋了。她们虽然嘴上表示不屑,话里透着鄙夷,但芳芹依旧能从她们眼底看到那丝丝织成团的艳羡。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多少青年才俊为这清秋的回眸一笑神魂颠倒,又有多少富商大贾肯为清秋的浅酌一口而一掷千金。清秋虽在烟花之地,可比她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受人追捧的多。
那时的芳芹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与这样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女人有交集,可命运的齿轮还是将她们转在了一起。
芳芹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的清秋,心中不由得感叹:她这是前世修了多少的福气,今生才能拥有如此绝伦的容颜。
因为失血过多,清秋的肌肤呈现出了一种病态的白色,可搁在她身上,一点不见违和感。忆起方才,芳芹却仍有些后怕,清秋的模样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与何八在外头时就看见门只是半掩着,清秋见不得风,要是在平时,这门定是关的严严实实的。再走进一瞧,门口处有一块雪被染成了暗红色,这暗红色已经渗下去了好些,丝丝缕缕地夹杂在晶莹的白雪里。
何八暗叫不好,急忙推开门冲进去,用不着四处观望便瞧见清秋横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她的手腕处被人割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亏是冬季寒冷,将血冻住了未流出太多,这才保住了丝丝呼吸。
只是,何八照以前的经验来看,估计清秋时辰不多了,立即让芳芹守着清秋,自己孤身入城找蝉儿去。
清秋未有苏醒的预兆,芳芹坐在板凳上不知如何是好。“清秋妹子,若是你肯再嫁一良人,我定然会待你同亲妹子一般。”她到底也不是狠心之人,只不过从小到大见惯了别人的白眼,不肯轻信于人罢了。
平日里她待何八算不得多上心,但心里头确确实实是有他的。何八待清秋好,清秋又生得如此娇艳,芳芹纵是不愿多想也难啊。“何八于我,是丈夫,是天,我着实是……”
“从此,嫂嫂可以安心了。”突然,虚弱的声音响起,芳芹惊了一下,睁大眼睛看向帘帐里头的清秋,她醒了?
“你,你醒了?醒了多久了?”芳芹木讷讷地道,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尴尬。
“有一会儿了。”清秋转过头,对她温柔地笑笑。清秋心思本就聪慧,与芳芹相处了这么些年,她何尝猜不到她的心思,只不过顾着一层窗户纸,谁都不去说破罢了。
“那你,都听见了?”芳芹小心翼翼地道。这些都是藏了掖了多年的心思,突然一下子被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心底不禁有些发虚。
“嗯。”
“我,我只是,你”芳芹咬咬唇,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清秋见她一副急促的模样,大方一笑:“嫂嫂会多想没什么奇怪的,一直以来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当初着实是因为我身子不好,带着蝉儿走不了多远,才想着跟八哥在七子山住下,谁知一住就是九年,像在扎根在这儿挪不动了……不过我对八哥从来都只有兄妹之情,八哥对我也是如此,两人就算是独处也从不敢有半分逾距。是清秋做事不当让嫂嫂忧思了,实在是抱歉。”
“不不不,妹子你严重了。”清秋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芳芹的内心一下子便受到了谴责,她急忙挥手,布满细细皱纹的眼角处染上了泪花,道:“是嫂子错了,嫂子不该那样想你,你若是要怨我,也是该的。读书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人心什么君子肚”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对对,就是这句。”
芳芹滑稽的模样逗得清秋“噗嗤”一笑,芳芹见状松了口气,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妹子,这些年我薄待了你,以后啊我定待你如亲妹子,待蝉儿如亲外甥女!我听八郎说,你将蝉儿送回了文府?之前听一个在大宅院里头伺候过的妈妈说,大宅院可是要吃人的!蝉儿那么小,在文府里定是孤苦无依,也不知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妹子,要不咱们把蝉儿接回来吧,让她去同我们一块儿住,你放心,只要我家虎子有一口吃的,我便不会饿着蝉儿!”